這一次確實耗盡了我大半的精神力與靈能。雖未到油盡燈枯的地步,卻也所剩無幾,如同被抽干了的井,只剩下底下薄薄一層濕意。更不用說,我還得持續,為那幾個正在各處處理殘局的分身供給靈能源流。
此刻,連最基礎的懸浮和飛行都變成了一道需要精密計算的難題。不能多費一絲一毫的氣力。靈能在體內緩慢地、近乎吝嗇地流轉,像即將枯竭的溪流,僅能維持最基礎的身體不墜。風本應是我飛行的助力,此刻吹拂在身上,卻只帶來一種沉重的凝滯感,仿佛穿行在粘稠的膠質里,每一寸前進都需要付出額外的努力。
下方,龐大的城市如同一張巨大無朋、綴滿璀璨光點的地毯鋪陳開來。白日里氣勢逼人的摩天大樓,此刻也化作了一根根閃著微光的細長積木。
這景象本該令人心曠神怡,生出俯瞰眾生的超然,但我此刻只感到一種極致的渺小與孤獨。我在這龐然的造物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而我所竭力維持的、所保護的,正是這無數光點下毫無所覺的日常。
全部的意念,幾乎都聚焦于一件事︰飛出青海的範圍,只要越過西側那片邊緣工業區,信號便能恢復。屆時,我第一個要做的,不是匯報任務,不是請求支援,而是立刻、馬上,打個電話。
我得听到她的聲音,確認那一聲平安。這個念頭成了支撐我在這凝滯空氣中前行的唯一強心劑,像黑暗中唯一清晰的光點,牽引著我幾乎要停滯的身軀。
時間在這種極致的消耗中變得模糊而漫長。每一秒都仿佛被拉伸。我只能依靠體內靈能循環的周次來粗略判斷,大約過了一刻多鐘,或許更久。
一種截然不同的、機械的震動猛地從我貼身的口袋里傳來。
是手機!
來信號了!
幾乎在這個意識閃過的同一剎那,所有關于節能的精密計算都被拋諸腦後。體內那點殘存的靈能被下意識地調動,不是為了維持飛行,而是為了對抗重力,實現最快速度的降落。我身形一沉,如同被無形巨手拽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著下方一條昏暗無人的後巷疾墜而去。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視野急速放大,那些積木般的樓房重新變得巍峨,細節飛速清晰。在即將觸地的瞬間,微薄的靈能堪堪涌向雙腳,形成一個倉促而粗糙的緩沖。
“轟!”
一聲悶響,雙腳重重砸在瀝青地面上。巨大的沖擊力依舊超出了緩沖的極限,蛛網般的裂痕以我的落點為中心, 嚓作響地向四周急速蔓延開來,濺起細小的碎石塵埃。我甚至懶得多看那放射狀的坑窪一眼,巨大的慣性讓我的雙腿微微發麻,身形晃動了一下才站穩。
所有的動作快得近乎本能,塵埃尚未落定,我的手已經粗暴地探入衣兜,一把抓出那台正在歡快震動的手機屏幕。冰冷的玻璃面板上,信號格的標志赫然滿格,而通知欄正被一連串遲來的信息瘋狂刷屏。
嗡嗡的震動聲持續不斷,提示著信息的涌入。
我沒有絲毫猶豫,指尖沾著點灰塵,急切地劃開屏幕。一條條信息按接收時間倒序排列,最新的一條正來自頂端的那個名字。
不出所料,是妮子發來的消息。是那段斷聯的、令人焦灼的時間里,她所有未能傳遞的言語,此刻正爭先恐後地涌入這方小小的屏幕,試圖填補那段空白的寂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