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緒稍定後，我顫抖著手指點開了未讀消息。屏幕冷白的光刺得眼楮生疼，可真正讓我窒息的，是隨後涌入眼簾的那一條接著一條的消息。它們不像往常那樣帶著嬌嗔或俏皮，而是像一顆顆冰冷的釘子，隔著屏幕，狠狠鑿進我的心里。
“你在干什麼？” “你在哪里？” “回電話！” “沒時間，就發條信息給我！” “你不能騙我！”
信息發送的時間，從昨日黃昏時分一路蔓延至今日破曉，密密麻麻，幾乎覆蓋了每一個鐘點。晨曦微露，萬物即將甦醒的時刻，她卻似乎仍被困在某個無邊無際的黑暗里，獨自掙扎。電話記錄的列表更長，未接通的呼叫提示像一道道絕望的刻痕，記錄著她一夜無望的奔赴與尋覓。我甚至能想象到，在某個時刻，她或許正緊緊攥著手機，指尖因用力而發白，听著話筒里傳來的、千篇一律的忙音，那聲音每重復一次，她眼里的光大概就熄滅一分。
這不是她。這絕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姑娘。我熟悉的她，即便生氣埋怨，語調里也總會藏著一絲柔軟的依賴；就算焦急尋找，也會帶著她特有的那份嬌蠻的條理。可眼前這些文字，每一個標點都透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驚惶、錯亂，甚至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破碎感。那不再是戀人間的詢問，那更像是一個在深海中急速下墜的人，拼盡全力向水面投去的、最後幾個瀕死的氣泡。
我的心髒猛地一縮，隨即開始瘋狂地擂動，毫無章法，野蠻地撞擊著我的胸腔，聲音大得仿佛就在我的耳膜里轟鳴。血液轟的一下全都涌上了頭頂，帶來一陣劇烈的眩暈，指尖卻在瞬間變得冰冷，冷得我幾乎握不住這發燙的手機。呼吸陡然困難起來，胸口像是被無形的巨石死死壓住，每一次吸氣都變得短促而刺痛，每一次呼氣都帶著無法控制的戰栗。
緊接著，那狂野的跳動驟然變質，一股尖銳的、撕裂般的劇痛毫無征兆地從心髒最深處炸開，迅速蔓延至整個胸膛。那痛楚是如此真切，絕非單純的心理感受，它仿佛具象化成了一雙巨大而冰冷的手，骨節猙獰，帶著鐵銹般的寒意，猝然握緊了我那仍在徒勞狂跳的心髒，然後毫不留情地狠狠一攥！我猛地彎下腰，另一只手死死抵住胸口，額頭上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
這絕不是因為我忘記匯報晚餐吃了紅燒牛肉還是清炒時蔬。這種小事，至多讓她撅起嘴，發來一個氣鼓鼓的表情包，等待著我用一連串的道歉和夸張的承諾去哄她。那是一場心照不宣的情趣，是只屬于我們兩人之間的、略帶甜蜜負擔的小小儀式。
這恐慌的源頭，必然在我所知之外的別處。是她自己……還是她無意中觸踫到了一個足以顛覆一切的、可怕的秘密，而這一切都與我此刻的缺席有關？
念頭飛轉，無數最壞的可能性在腦中瘋狂滋生、糾纏，像藤蔓一樣勒緊我的神經。那一夜，于她而言，究竟是怎樣的景象？是無邊寂靜的恐懼，是歇斯底里的哭喊，是冰冷刺骨的絕望，還是獨自面對某種巨大威脅時的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