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色的、金黃色的、耀眼白色的熾熱流火,將濃煙與破碎的岩塊,以沖垮一切、湮滅一切的絕對姿態,直沖雲霄。那將是大地最壯麗、也最恐怖的傷口,是她滾燙的血液向蒼穹發出的、憤怒到極致的咆哮。它將吞噬光線,吞噬聲音,吞噬路徑上的一切存在。
爆炸是瞬間的藝術,可這場發生在地底深處的爆炸,卻徹底顛覆了。它不像尋常爆炸那樣,以一聲雷霆萬鈞的怒吼宣告開始與終結;相反,在地面之下瘋狂地咆哮、翻滾、撕扯,持續了整整數十分鐘。
即便我身處這座廢棄城市的邊緣,那恐怖的震動依然如同實質的巨錘,腳下的混凝土不斷簌簌發抖,碎裂的水泥塊像雨點一樣從我身旁墜落。
漫長的數十分鐘,每一秒都被這種毀天滅地的力量拉長。當那持續不斷的轟鳴終于開始減弱,從一種瘋狂的宣泄逐漸轉變為沉悶的、不甘的喘息,最終歸于一種令人耳膜不適的死寂時,我緩緩地站起身。巨大的聲浪似乎仍殘留在我的听覺神經里,發出嗡嗡的回響。我拂去落在肩頭的厚厚灰塵,抬眼向爆炸的核心區域望去。
視野所及,是一片超現實的景象。
極寒的白色覆蓋了一切,仿佛有一只神明之手,將萬載玄冰瞬間傾瀉于此,將沸騰和燃燒的大地徹底凍結。無數巨大的冰稜和冰柱拔地而起,形成一片猙獰而寂靜的森林。冰冷的霧氣在冰原之上緩緩流淌,折射著天空中黯淡的光,散發出一種致命的美麗與死寂。冰凍千里,這個詞從未如此具體,如此令人心悸。
一股冰冷的寒風迎面吹來,帶著能凍結血液的溫度,卻也讓我更加清醒。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活動了一下四肢。除了些許肌肉的酸脹,別無大礙。一股劫後余生的慶幸感涌上心頭。在爆炸持續的那仿佛永恆的幾十分鐘里,我確實以為這一次在劫難逃,必將與這崩碎的大地一同埋葬。現在看來,結果遠比預想中最壞的情況要好得多。
使命尚未完成。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將它壓入肺腑,轉化為堅定的意志。引發這一切的能量柱,那個不斷汲取地心能源、險些導致全球地殼結構崩潰的瘋狂造物,才是目標。如此規模的爆炸和隨之而來的詭異冰封,應該已經將它徹底摧毀。現在,我只需要飛過去,親眼確認它的殘骸,確認那威脅是否解除。
想到此處,我不再猶豫,也無暇再去感慨這冰封地獄的奇景。能量在體內流轉,微光自身體表面浮現,我足下一點,身形便已脫離地面,懸浮于半空。
視野驟然開闊。整座冰封城市在我腳下延伸,光滑的冰面如同鏡面,倒映著陰沉的天幕,更顯得空曠、死寂,深不見底。我調整方向,化作一道流影,朝著原本能量柱所在的中心點疾馳而去。寒風如刀,刮過我的面頰,耳邊只剩下自己破開空氣的呼嘯聲。
突然……
轟轟……
這聲音並不尖銳,卻擁有一種撼動靈魂的沉重質感。它不像是一次新的爆炸,而更像是……地面坍塌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