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消毒水味混合著高級香氛，形成一種奇特的冰冷氣息。林雅坐在康復中心的落地窗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無名指上的鍍銀戒指。陽光透過玻璃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光影，映出眼角還未完全消退的淤青。
"林小姐，您的心理評估報告。"心理醫生將一份文件遞過來，"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癥狀已經減輕很多了。"
林雅接過文件，目光落在最後一頁的診斷結論上︰【建議逐步恢復社交活動，但需避免強烈刺激】。
"謝謝您這段時間的治療。"她輕聲道，聲音像被砂紙磨過般沙啞。
醫生猶豫了一下︰"恕我冒昧，您真的決定要重新接受秦先生嗎？根據之前的咨詢記錄，您似乎對這段關系有很深的......"
"恐懼？"林雅苦笑，將一縷碎發別到耳後，"不是恐懼，是愧疚。"
她轉向窗外，樓下的花園里，幾個孩子正在追逐嬉戲。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五年前的自己——那個站在民政局門口，穿著廉價白裙卻笑得燦爛的女孩。
"您知道嗎？"林雅突然開口，"五年前結婚那天，秦遠送我的不是戒指，而是一把三十八塊錢的雨傘。"她眼神溫柔下來，"因為天氣預報說會下雨，他怕我淋著。"
醫生安靜地听著，沒有打斷。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他本來準備了一枚鑽戒。"林雅的聲音越來越輕，"但在來的路上，他看到一個流浪漢帶著孩子在乞討，就把買戒指的錢全給了他們。"
文件從她手中滑落，散了一地。醫生彎腰去撿，卻發現有幾張不是評估報告，而是一沓泛黃的病歷單——日期顯示是五年前，診斷結果赫然是【重度抑郁癥伴自殺傾向】。
"這是......"
"我從未告訴過秦遠的秘密。"林雅將病歷單收回包里，"五年前我接近他時，原本是打算在結婚當天自殺的。"
醫生倒吸一口冷氣。
"我在孤兒院長大，十六歲被養父性侵，報警後反而被指責勾引養父。"林雅平靜地說，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後來遇到趙明輝，他承諾幫我報復養父，條件是做他的情婦。"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包帶︰"結果他不僅沒兌現承諾，還把我灌醉送給了生意伙伴。那天之後，我決定在報復完所有傷害過我的人後自殺。"
窗外的孩子們跑遠了，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然後我遇到了送外賣的秦遠。"林雅的眼神柔和下來，"他是我復仇名單上唯一一個無辜的人。我原計劃是利用他刺激趙明輝，卻在相處中......"她頓了頓，"他是第一個不圖我什麼，卻真心對我好的人。"
醫生輕聲問︰"那為什麼後來......"
"因為我發現他在偷偷記錄我的生活習慣。"林雅苦笑，"我以為他和趙明輝一樣在監視我，就決定先下手為強——故意在結婚紀念日勾引趙明輝，想讓秦遠死心。"她攥緊了拳頭，"直到被綁架那晚，王駿給我看了秦遠的真實身份資料，我才明白那些記錄是什麼。"
她從手機里調出一張照片——那是一頁泛黃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
【小雅怕冷，睡前要喝熱牛奶】
【她看到蟑螂會尖叫，但看到老鼠反而冷靜】
【做噩夢時會蜷成蝦米狀，需要輕輕拍背】
......
"他裝窮十年，是為了找到不在乎他錢財的人。"林雅哽咽道，"而我裝成普通人，卻是為了報復社會。"
醫生沉默良久︰"所以您現在......"
"我想贖罪。"林雅擦掉眼淚，"為利用他的真心，為那個沒能出生的孩子，也為我自己。"
秦氏大廈頂層會議室里，秦遠正在審閱婚禮策劃案。自從一個月前在媒體前公開婚訊後，這場婚禮就成了全城焦點。
"少爺，老夫人來電話。"福伯拿著手機走進來，"她堅持要在婚禮前見林小姐一面。"
秦遠頭也不抬︰"告訴母親，等林雅身體完全康復再說。"
"可是老夫人說......"福伯欲言又止，"說如果見不到人，婚禮當天她就不出席。"
鋼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墨跡。秦遠抬起頭，眼神銳利如刀︰"母親還是不相信林雅？"
"老夫人查到了林小姐和趙明輝的過往。"福伯低聲道，"她擔心林小姐是別有用心。"
秦遠合上文件夾，突然問道︰"福伯，你還記得十年前我為什麼選擇裝窮嗎？"
老管家一愣︰"您說是為了尋找真愛......"
"不全是。"秦遠走向落地窗，"十五歲那年，我偶然听到父親和母親的爭吵。父親說母親當年是知道他的身份才接近他的，而母親反駁說父親從未真正相信過任何人。"
城市的燈火在他眼中明明滅滅︰"那時我就決定，如果有一天我遇到愛的人，一定要在她不知道我身份時娶她。"他轉身，嘴角掛著苦澀的笑，"可我忘了，不信任也會遺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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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伯正想說什麼，秘書突然慌張地跑進來︰"秦總！出事了！社交媒體上有人爆料林小姐的過去，還附了......附了一些不雅照片！"
秦遠一把抓過平板電腦，屏幕上是一個剛注冊的匿名賬號發布的九宮格照片。中間那張赫然是林雅昏迷不醒地躺在一張床上，衣衫不整。配文寫著︰【揭秘"灰姑娘"真面目︰秦氏太子妃曾是富豪玩物，靠墮胎上位】。
"立刻聯系平台刪帖！"秦遠聲音冷得像冰，"查ip，我要知道是誰干的！"
"已經晚了......"秘書聲音發抖，"帖子發出十分鐘就轉發過萬，現在全網都在討論......"
秦遠一拳砸在牆上。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林雅發來的消息︰【不要回應，不要解釋。讓我自己處理，好嗎？】
林雅放下手機，看著鏡中的自己。病號服下消瘦的身體上還留著綁架案的傷痕，而新傷即將來臨。她深吸一口氣，打開了病房門——外面早已擠滿了聞風而來的記者。
"林小姐！請問照片是真的嗎？"
"您真的為錢接近秦總嗎？"
"有傳言說您和趙明輝一直保持不正當關系......"
閃光燈如暴雨般襲來，林雅站在光瀑中心，像一株隨時會被折斷的蘆葦。
"照片是真的。"她平靜地說，全場瞬間寂靜，"但那不是自願的。五年前，我被下藥迷奸，施暴者是趙明輝和他的商業伙伴。"
她舉起手機，播放了一段錄音︰【"小雅，陪張總一晚，城東那塊地就歸我了。別擔心，我會給你給給錢的......"】趙明輝的聲音清晰可辨。
"當時我報警了，但證據不足。"林雅繼續道，聲音穩得不可思議，"直到遇見秦遠，我才知道世界上還有好人存在。"她突然笑了，"諷刺的是，我最初接近他，確實是為了報復趙明輝。"
記者們瘋狂記錄，有人大聲問︰"那現在呢？您愛秦總還是愛他的錢？"
林雅剛要回答，一個尖銳的女聲從人群後方傳來︰"她當然愛錢！一個孤兒院長大的賤貨，也配進秦家？"
人群自動分開，周敏踩著高跟鞋走來，身後跟著幾個名媛模樣的女子。她今天特意穿了件低胸禮服，脖子上那串鑽石項鏈晃得人眼花。
"周小姐......"有記者認出了她。
"各位媒體朋友，我今天要揭露一個更大的秘密！"周敏得意地揚起手機，"林雅根本不是被綁架的英雄！她和王駿是一伙的，目的是騙取秦遠的同情！"
她播放了一段模糊的視頻︰昏暗的倉庫里，林雅似乎在和王駿交談，然後自己綁上了繩子。
全場嘩然。林雅臉色煞白——那晚王駿確實曾假意讓她配合演戲，但她拒絕了。這段視頻明顯是剪輯過的。
"還有更勁爆的！"周敏乘勝追擊，"林雅根本沒懷孕！她偽造孕檢單是為了......"
"為了什麼？"一個冷冽的男聲打斷了她。
人群如摩西分海般讓開一條路，秦遠帶著律師團隊大步走來。他今天穿了全黑的三件套西裝，整個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劍。
"秦遠！"周敏立刻變臉，聲音甜得發膩，"我是為你好！這個女人......"
"周敏，24歲，周氏地產獨女。"秦遠冷冷道，"2016年因校園暴力被起訴，你父親花兩百萬擺平。2018年酒駕撞傷人，受害者至今坐輪椅。"他每說一句就向前一步，"需要我繼續嗎？"
周敏踉蹌後退︰"你、你調查我？"
"不，是有人匿名舉報。"秦遠看向記者們，"順便一提，爆料帖的ip地址追蹤到了周氏大廈。"
周敏面如死灰︰"不可能！我明明用了......"
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上當了。記者們立刻調轉鏡頭對準她，閃光燈此起彼伏。
秦遠不再理會她，轉身走向林雅。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單膝跪地，取出一枚鑽戒︰"五年前我給你的是鍍銀戒指，今天我想重新求一次婚。"
林雅淚如雨下︰"那些照片......"
"不重要。"秦遠堅定地說，"重要的是，你願意再嫁給我一次嗎？"
就在林雅即將點頭的瞬間，一個威嚴的女聲從門口傳來︰"我反對！"
所有人回頭，只見一位穿著旗袍的老婦人在保鏢簇擁下走來。她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手上的翡翠鐲子價值連城。
"母親。"秦遠站起身。
秦老夫人冷冷掃視全場︰"秦家的媳婦，不是誰都能當的。"她看向林雅，"尤其是這種來歷不明、品行不端的女人。"
林雅渾身發抖，卻挺直了腰桿︰"老夫人，我......"
"閉嘴！"老夫人厲聲打斷，"你以為演幾出苦情戲就能進秦家？我調查過你，十六歲就被......"
"母親！"秦遠聲音如雷，"適可而止！"
老夫人冷笑︰"怎麼，不敢讓她听真相？"她轉向林雅，"丫頭，你以為我兒子真愛你？他不過是可憐你！秦家歷代主母哪個不是名門閨秀？就憑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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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憑她比在座任何人都勇敢。"一個清朗的女聲突然插入。
眾人驚訝地看向門口，一位穿著白大褂的女士走進來。她約莫六十歲左右，胸前掛著"南山孤兒院院長"的工作牌。
"李院長？"林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李院長向秦老夫人微微頷首︰"秦夫人，久仰。我是李芳，曾任南山孤兒院院長二十三年。"她走到林雅身邊，"這孩子十二歲到十六歲在我那里，是我見過最堅強善良的女孩。"
老夫人譏諷道︰"善良到勾引養父？"
"那是養父周某的誣陷！"李院長突然提高音量，"當年警方調查時就發現了疑點，但周某買通了關系！"她從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這是上周周某肝癌晚期臨終前寫的懺悔書，里面詳細描述了他是如何侵犯養女又反咬一口的！"
全場死寂。林雅像被雷擊中般僵在原地——那個毀了她一生的惡魔，居然死了？
"還有這個。"李院長又拿出一個u盤，"趙明輝與周某勾結的證據，包括迷奸視頻的完整版。之前警方拿到的是剪輯過的，現在原視頻顯示林雅全程昏迷不醒！"
秦遠接過u盤遞給律師︰"立刻起訴趙明輝強奸罪，同時追究當年包庇者的法律責任！"
老夫人臉色鐵青︰"就算如此，她也......"
"她也配得上任何人。"李院長直視老夫人，"秦夫人，您知道您兒子裝窮期間，每個月都匿名給孤兒院捐款嗎？而負責接收捐款的義工，正是林雅。"
她轉向記者們︰"有件事一直沒公開——十年前秦遠先生第一次去孤兒院送外賣那天，林雅本該休假，卻特意回去接待他。後來我問她為什麼，她說......"李院長頓了頓，"說那個外賣小哥的眼神太孤獨了，她不忍心。"
林雅再也控制不住，痛哭出聲。那是她人生中最後一個純粹的善舉，之後就被趙明輝拖入了地獄。
秦遠將她摟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聲道︰"現在你明白了嗎？那天在孤兒院後院，你遞給渾身濕透的我那杯熱茶時，我就決定要娶你了。"
老夫人看著相擁的兩人，終于不再說話。記者們瘋狂拍攝這戲劇性的一幕，而周敏早已不知何時溜走了。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相擁的戀人身上，那枚被退回的鑽戒靜靜躺在地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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