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舊時的民間，有“迎灶神送火神”的習俗。
凌晨，家家戶戶就要備好祭牲、糕果、香燭等物，並鳴鑼擊鼓焚香禮拜，虔誠恭敬財神。
因為傳說初五乃是財神誕辰，為爭利市，所以要在初四提前接神。
除此之外，大家還會將近幾天沒扔的垃圾，清掃干淨，一同丟出去。
所以，相比于前三天，今天的半月村內部，明顯要熱鬧不少。
田宵剛掛好橫幅，很快就引起了五六名大爺大媽的注意。
當然，根據西雙第一觀察員張昊然描述，大爺大媽的注意力，主要還是在那十箱雞蛋上…
“小伙子，你們這是干什麼呀？”
一名性格外向的大媽，第一個鼓起勇氣，湊到了田宵的攤位前。
她先是看了一眼橫幅上“鄧光欠賬不還”六個大字，隨後又掃了一眼十箱雞蛋。
“我們吶，就是市里一個愛心協會。”
田宵信口胡謅道︰“在過年期間，弄了一個免費送雞蛋的活動！”
“免費送雞蛋？！”
在這個例如1024陽光工程，還沒有盛行的年代。
一听到“免費”兩個字，大媽的雙眸，迸發出了別樣的光彩。
“真免費，假免費吶？”大媽依靠著自己保留的最後一絲理智，張口問了一句。
“那必然是真免費啊！”
田宵煞有介事地翻開了筆記本，看著上面的內容道︰“大媽，你是哪一組的，多少戶啊？”
“按照我們的規矩，您簽了自己的名字，就可以領四個雞蛋！”
“如果您家還有其他人，也可以喊他們趕緊過來，簽名領雞蛋！”
“我們的雞蛋，數量有限，送完即止啊！”
大媽神情激動地問道︰“真的只要簽了自己的名字，就可以領雞蛋？”
田宵耐心地說道︰“你翻到你那一頁，簽個名，不就知道了嗎？”
大媽不再猶豫，“唰唰唰”地一陣筆走龍蛇，很快就簽好了張翠花三個大字。
“來，宇子，給大媽拿四個雞蛋！”田宵輕笑著喊了一句。
當即，田宇便依言，將四個雞蛋，雙手送到了大媽的手里。
“哎喲，你們還真免費送雞蛋啊？！”
大媽的眼中，涌現出了狂熱的驚喜之色。
別看四個雞蛋加一塊兒，那都不到兩塊錢。
但這畢竟是平白無故得來的好處，總歸更容易讓人激動。
而田宇此時已經理解了大哥的戰術，趁熱打鐵道︰“大媽，你快去把家里人都叫來吧！”
“今天這雞蛋吶，可是先到先得！”
“唰！”
大媽一听這話，愣是跑了飛人劉翔12秒88的氣勢，後腳跟卷起陣陣黃沙，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
十五分鐘後，光遠工藝品廠門口。
那場面，真叫一個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畢竟，光遠工藝品廠就在半月村的中間區域。
而免費領雞蛋的消息，在半月村這些老頭老太太圈子里的傳播速度，那無異于合彈！
尤其是，大年初四，不少外出務工人員，還沉浸在過年的喜悅中。
拗不過父母親，也跟著被迫加入了領雞蛋的大軍。
很快，治保亭門口的江淮瑞風，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而江淮瑞風上，那條白底黑字的橫幅，自然也一字不落地落在了眾人的眼中。
並且，引起了眾人的竊竊私語。
前文中寫過，光遠工藝品廠的員工，佔據了半月村近三分之一的青壯年勞動力。
毫無疑問，光遠工藝品廠在半月村的地位，那絕對是超然的。
要是這幫人擰成一股繩，那爆發出來的能量，在半月村，確實很難有人能頂得住。
但如果說，另外三分之二的村民，也統一了戰線呢？
不患寡，而患不均！
對于工藝品廠的員工而言，那鄧光確實具有絕對的權威。
畢竟，半月村並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資源。
靠著鄧光的工藝品廠，他們無須背井離鄉，可以守在父母妻兒的身邊，把錢掙了。
其余那些沒能入工藝品廠上班的勞動力，則只能老老實實的踏上外來務工之旅。
他們或許羨慕過，也或許嫉妒過，但從來沒有公開質疑過鄧光。
可這並不代表，他們心里就沒有任何想法。
而今天，雖說有不少人都是被父母逼著來領雞蛋的。
但不少人，同樣也感覺到了今天這個場合的微妙。
不但有免費的雞蛋領，還有鄧光的債主在場！
換言之，那自己是不是有機會發表一下，自己多年來壓抑在心中的不滿呢？
很快，接到田宵指令的“氣氛組成員”李偉均，就悄然鑽入了排隊的人群。
“⺪，這鄧光平日里人五人六的，搞了半天就靠當老賴掙錢啊！”
李偉均這話一出口，宛若一石激起了千層浪。
十余名就缺少一個發泄口的青年，壓根沒有注意到，究竟是誰開的頭。
但都不由自主地引發了共鳴，紛紛開口，炮轟鄧光。
畢竟平日里，大家本來心里就不太舒服，只不過沒人開這個頭。
眼下有人主動開口了，其他人自然也就憋不住了。
“是啊，還說本地支柱型企業，就靠賴賬掙錢啊！”
“我還以為他這買賣挺掙錢呢，搞了半天是做無本生意啊！”
“……”
在李偉均的帶動下，人群中叫罵聲不絕于耳。
身為治保員的王立偉，與徒弟就站在治保亭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縱然群情激憤，但只要沒人往工藝品廠闖，王立偉就沒打算主動出面。
甚至，他看向叫罵的青年們，雙眸中還流露出了些許悲哀與嘲弄的目光。
由于廠外的動靜越來越大，叫罵聲宛若要將工藝品廠的圍牆掀翻。
此刻，正在門衛室隔間里睡覺的鄧遠新，也很快被吵了起來。
他翻身下床，眼眶子通紅地盯著窗外許久。
隨後，鄧遠新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耷拉著一雙皮鞋，就闖進了叔叔鄧光的辦公室。
“叔，我叫上保衛科的人，直接給他們轟走吧！”
鄧遠新磨著牙根子道︰“再這麼鬧，咱廠里生意都做不了了啊！”
“淡定！”
鄧光面色平靜地端起了茶杯，問道︰“他們能靠發雞蛋鬧一天，還能鬧一個月嗎？”
“你別著急，我晚上找老王談一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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