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謨立刻接口,聲音帶著蠱惑。
“殿下英明!陛下近年寵信佞臣,疏遠骨肉,已失人君之德。殿下此舉,非為篡逆,實為撥亂反正,救我大唐江山于傾頹!軍中將士,感念殿下往日恩威,必願效死!”
“而今李逆勢力發展迅猛,陛下可能有傳位之意,自古傳長不傳幼,殿下取皇位而居之,名正言順。”
趙鐸抱拳,聲音鏗鏘︰“末將所部宮衛,皆殿下舊部,忠心可用!只需殿下號令,控制宮門、擒拿奸佞,易如反掌!”
柴克毅也沉聲道︰“末將戍衛之兵,亦可封鎖要道,隔絕內外!”
李弘冀看著眼前這幾個掌握著關鍵力量的心腹,一股扭曲的豪情混雜著孤注一擲的瘋狂涌上心頭。
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身著龍袍,端坐于紫宸殿上的景象。
什麼李景遂的舊案,什麼父皇的猜忌,只要他坐上那個位置,一切都可以改寫!
歷史,將由勝利者書寫!
“好!”
李弘冀站起身,眼中燃燒著野心的火焰。
“事不宜遲,遲則生變!具體如何行事?”
馬冥眼中閃爍著毒計得逞的寒光。
低聲道︰“殿下,陛下近來常醉宿于寢宮中,守衛雖嚴,但換防時辰、路徑,趙將軍想必了然于心。”
“三日後,乃宮中部分侍衛輪換之期,正是良機!屆時,請殿下以‘求見’為名,請求面聖。”
“趙將軍率心腹精銳,隨行護衛,實則控制陛下寢宮周圍要道。鐘大人可聯絡朝中幾位素來不滿官員,于宮外響應造勢。柴將軍封鎖宮門及通往各衙署、軍營之要道,隔絕消息!馬某則……親率死士,解決掉宮中其他幾個礙事的‘奸佞’!”
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冷酷無比。
“待控制陛下,隔絕內外,殿下便可請陛下‘靜養’,頒下‘禪位詔書’!詔書嘛……”
馬冥陰惻惻地一笑,“由殿下您‘代勞’,待詔書公告天下,木已成舟,大局可定!”
計劃狠毒直指核心!
利用李 的和對李弘冀還有父子之情,宮中部分守衛在李弘冀的指揮之下。
趁最後一絲松動,實施雷霆一擊!
李弘冀听得心跳加速,血液沸騰。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和最後的瘋狂。
“諸君,成敗在此一舉!事成之後,爾等皆是從龍首功,裂土封侯,富貴共享!若有差池……你我皆死無葬身之地!各自依計行事,務必隱秘、果斷!”
“謹遵太子殿下旨意!”
鐘謨、趙鐸、馬冥、柴克毅齊聲應諾,聲音低沉卻充滿殺伐之氣。
燭光將他們的身影拉長,扭曲地投射在牆壁上,如同擇人而噬的鬼魅。
一場針對南唐皇帝李 、意圖通過血腥兵變強行奪位的宮廷政變,就在這東宮深處,伴隨著搖曳的燭火和壓抑的低語,正式拉開了帷幕。
江寧城的上空,陰雲密布,一場比嶺南戰火更為殘酷、更為詭譎的風暴,即將降臨。
而此刻,正行進在返回潭州途中的李從嘉,對即將襲向江寧、也必將波及自身的滔天巨浪,尚一無所知。
南北兩處,命運之輪正朝著截然不同卻又緊密相連的方向,轟然轉動!
交泰元年的九月。
江寧城籠罩在連綿的陰雨之中。
烏雲低垂,仿佛沉重的鉛塊壓在宮闕飛檐之上,雨水冰冷地敲打著琉璃瓦。
匯聚成渾濁的溪流,沿著宮牆蜿蜒而下,沖刷著這座帝國心髒的每一寸磚石,卻洗不去那彌漫在空氣里的、令人窒息的肅殺與陰謀。
建康宮深處,宿醉未消的李 ,在龍榻上頭痛欲裂地醒來。
昨夜的瓊漿玉液,詩詞歌賦,讓他沉醉,只覺自己是酒中詩仙。
他揉著額角,渾濁的目光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一片空茫。
朝政日非,強敵環伺,親子猜忌……這九五之尊的龍椅,坐得竟如此疲憊而絕望。
“陛下,太子殿下……殿外求見。”
一個尖細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在帷幔外響起,是大內總管王太監。
李 皺了皺眉,對這個自己禁足東宮的長子,他心情復雜。
有憤怒,有猜疑,也有一絲殘存的、難以言說的父子之情。
在這陰郁的午後,他來做什麼?是悔過?還是別有所圖?李 疲憊地揮了揮手︰“傳……讓他進來吧。”
殿前侍衛的輪值正在進行。
今日午後當值的,正是趙鐸與陸孟俊。
趙鐸眼神銳利如鷹,不動聲色地與換班離開的郭彥華、邱仁詡交班。
他按著腰間的佩刀,步伐沉穩地走到陸孟俊身邊,臉上擠出一絲慣常的笑容︰“陸兄,今日這雨,下得人心煩意亂啊。”
陸孟俊是個耿直的漢子,未覺有異,隨口應道︰“是啊,濕漉漉的,巡起來也不爽利。”
他正了正頭盔,目光習慣性地掃視著空曠的殿前廣場。
宮禁森嚴,卻因這陰雨和帝王宿醉,透著一股異樣的沉寂。
李弘冀一身親王常服,在傳令太監張公公的引導下,步履沉穩地踏入宮門。
他身後,跟著數名看似尋常的殿前太監。
趙鐸見狀,立刻迎了上去,臉上堆著無可挑剔的恭敬笑容,如同最忠心的護衛首領,他自然地“護送”在李弘冀身側,身形微動,已悄然卡住了通往寢宮主殿的關鍵位置。
將尚在幾步之外例行巡邏、正投來疑惑目光的陸孟俊隱隱隔開。
寢殿內,散的酒氣。
李 斜倚在龍榻上,眉頭緊鎖,顯然宿醉的頭痛和心中的煩憂都未消散。
大內總管王太監侍立榻邊,御前太監錢公公則垂手站在稍遠些的陰影里,低眉順眼。
李弘冀踏入殿內,目光快速掃過環境,隨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動作之大甚至帶起一陣微風。
“父皇!兒臣…兒臣冤啊!”
他聲音哽咽,帶著濃濃的委屈和悲憤,額頭重重叩在冰冷的地磚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李 被這突如其來的大禮驚了一下,更被那聲“冤”字刺得心煩意亂,他疲憊地揮揮手︰“起來說話!堂堂太子,成何體統!”
李弘冀卻不起身,反而抬起頭,眼中竟真的泛起了淚光。
“父皇!兒臣被禁足東宮,日夜煎熬!景遂叔父之事…那絕非兒臣所為!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欲置兒臣于死地啊父皇!”
他言辭懇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