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微微搖頭，驅散心頭那點荒誕感。
神識如無形的絲線悄然探出，瞬息間便“看”清了今日的課表︰上午兩節高等數學，兩節大學英語。
去教室吧。他心念一動。書？不需要。
開學初那幾天的表現早已讓各科老師印象深刻——一個能在幾分鐘內掌握整本教材、解題思路比教授還要清晰透徹的怪物學生。
無論是那位嚴謹的數學系孟教授，還是優雅的英語系陳老師，都默契地對他采取了放任態度。
只要他出現，不擾亂課堂，做什麼都行。
走到那棟熟悉的理科教學樓前，還不到七點。
陸辰原以為偌大的階梯教室此刻必定空無一人，只有桌椅沐浴在清晨的微光里。
然而，當他推開後門時，卻意外地看到了兩個身影。
前排靠窗的位置，林曉柔正端坐著。
柔順的長發披在肩後，露出縴細優美的脖頸。
她微微低著頭，專注地看著攤開在桌上的《高等數學》教材，縴細的手指握著筆，時不時在旁邊的草稿紙上演算著，側臉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恬靜柔美。
陽光透過窗戶，在她身上鍍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而在她旁邊的座位上，她的閨蜜吳佳慧則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整個人毫無形象地趴在課桌上，腦袋埋在臂彎里，只露出一頭蓬松的短發，睡得正香，甚至能听到一點細微的鼾聲。
林曉柔似乎被推門聲驚動，抬起頭。
當看清門口站著的是陸辰時，那雙溫潤如水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漾開驚喜的漣漪。
“陸辰？”她輕聲喚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雀躍，
臉上綻開一個清淺溫柔的笑容，“你回來啦？”
她這一聲，也驚醒了旁邊睡得迷迷糊糊的吳佳慧。
吳佳慧猛地抬起頭，睡眼惺忪，頭發亂糟糟地翹起幾縷。
她茫然地揉了揉眼楮，看清是陸辰後，嘴巴張成了“o”形，一臉震驚︰
“我靠！陸辰？真是你啊？你這幾天跑哪去了？人間蒸發似的！”
“課也不來上，消息也不回，我們還以為你受不了學習壓力，退學回家繼承家產去了呢！”
她連珠炮似地說道，睡意全無。
陸辰走過去，很自然地拉開她們後排的椅子坐下，身體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姿態帶著幾分慵懶︰“出去處理了點私事，跟班導請過假的。”
他的目光落在林曉柔攤開的書本和草稿紙上密密麻麻的公式上︰“怎麼來這麼早？” 這話主要是問林曉柔。
“還不是因為奶茶店！”
吳佳慧搶著回答，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帶著濃重的鼻音，“這幾天為了找店鋪、跟房東磨嘴皮子、跑手續，腿都快跑斷了！課也耽誤了不少。”
“曉柔這死腦筋，非要起個大早來教室把落下的功課補回來！”
她說著，沒好氣地戳了戳林曉柔的胳膊。
林曉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臉頰微紅︰“是我自己想看書的。佳慧你不用陪我的呀。”
“切！我不陪著你行嗎？”吳佳慧翻了個白眼，雙手抱胸，一副“你別不識好歹”的表情，
“你可是咱們工大新晉的‘柔校花’！多少雙眼楮盯著呢？”
“大早上的，教室里就你一個人，萬一哪個不長眼的癩蛤蟆跑來騷擾你怎麼辦？本護花使者當然要貼身保護！”
她故意說得豪氣干雲，惹得林曉柔掩嘴輕笑，嗔了她一眼︰“就你貧嘴！謝謝你啦，佳慧最好。”
這時，林曉柔像是想起什麼，將自己桌上一個還沒打開的塑料袋和一個紙杯豆漿輕輕推到陸辰面前，聲音輕柔︰
“陸辰，你……吃早餐了嗎？我多買了一份包子，還有豆漿。”
陸辰的目光在那份還溫熱的早餐上停頓了一下，隨即溫和地搖頭︰“謝謝，不用了。我剛在雲吞店里吃過了，很飽。”
他想起那碗鮮美的蝦仁雲吞，語氣不自覺地帶了點溫度。
林曉柔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失望，但很快掩飾過去，微笑著點點頭，默默地把早餐收了回去。
“對了，你們的奶茶店籌備得怎麼樣了？”陸辰自然地轉移了話題。
提到奶茶店，林曉柔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眉頭微微蹙起，露出一絲沮喪和困擾。
吳佳慧更是直接垮下臉，重重地嘆了口氣︰“唉！別提了！鬧心！”
“怎麼了？”陸辰問。
“還不是那個‘學生創業基金’！”
吳佳慧氣鼓鼓地說，“我們材料早就交齊了，方案也通過了初審。”
“結果前兩天去問，創業辦公室那個姓馬的老師說還要我們補充什麼‘市場風險詳細評估報告’和‘備用資金方案’！”
“這不是存心刁難人嗎？按正常流程，這錢前兩天就該到賬了！”
林曉柔輕輕拉了拉吳佳慧的衣角，似乎想阻止她繼續說下去，聲音低柔︰“佳慧，別這樣……老師可能有他的考慮。”
“考慮個屁！”吳佳慧的火氣被徹底點燃，聲音也拔高了幾分，
根本不管林曉柔的阻攔，“曉柔你就是太好說話了！那個馬強是什麼貨色，學校里誰不知道？”
“仗著手里這點審批權，不知道禍害了多少想創業的女同學！”
她越說越氣，身體前傾，對著陸辰和林曉柔，壓低聲音，卻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
“我告訴你陸辰，那老色批前幾天還假惺惺地打電話給曉柔，說什麼‘創業方案需要當面深入探討’，地點居然約在校外那個叫什麼‘蘭亭會所’的地方！”
“那是正經談事的地方嗎？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林曉柔的臉瞬間變得蒼白，緊緊咬著下唇，低著頭，手指用力地絞在一起，顯然那段經歷讓她既屈辱又害怕。
“听說去年就有個女生被他用創業基金當誘餌騙了，結果……結果還懷上了！那畜生提上褲子就不認賬，反咬一口說人家女生是為了訛錢故意誣陷他！”
“最後學校不知道怎麼就信了他的鬼話，硬是把那個女生給開除了！學籍都沒了！”
吳佳慧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是憤怒，也是恐懼，“這種人渣，就該天打雷劈！”
教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陸辰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如同淬了寒冰。
他看向臉色蒼白的林曉柔，沉聲開口︰“創業基金如果麻煩，啟動資金我可以先借給你們。或者，就當贊助。”
對他而言，開個奶茶店的錢，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林曉柔猛地抬起頭，急切地搖頭，眼神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拒絕︰“不！陸辰，真的不用！謝謝你，但……我們自己能想辦法。”
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
吳佳慧湊近陸辰，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用只有兩人能听到的氣聲飛快地說︰
“曉柔是不想再欠你更多了！你之前救過她兩次……她覺得已經還不清了。” 語氣里帶著無奈和心疼。
陸辰微微一怔，看著林曉柔低垂的、帶著倔強弧度的側臉，心中了然。
這個外表柔弱溫順的女孩，內心有著極其敏感的自尊。
他沉默片刻，沒再堅持，只是點了點頭︰“好。有需要隨時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