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喝了口茶，目光轉向坐在閻正良身側的張姝婭。
這位合歡宗長老，如今也是天樞局的一方大員，消息理應靈通。
“姝婭，”陸辰開口，聲音平淡，“天魔宮其余分壇，如今是何情形？”
張姝婭正端起茶盞，聞言動作一頓，放下茶盞，一雙嫵媚的桃花眼先是帶著幾分嗔怪地橫了陸辰一眼︰
“陸大顧問，您老人家這七日音訊全無，可把某些人急得夠嗆呢。”
她意有所指地拉長了調子，隨即才正色道︰
“不過嘛，托您雷霆手段的福，在甦建軍局長的親自坐鎮調度下，天樞局東南西北四大區的精銳幾乎是傾巢而出，由各區長帶隊，同時撲向您提供的四個坐標點——”
“滇西怒濤江底的黑蛟澗、北漠黃沙古城地宮、東海三仙島迷霧礁下的珊瑚洞、南疆十萬大山毒龍潭畔！”
她語速加快，帶著一絲清剿勝利後的快意︰“雷霆掃穴，摧枯拉朽！”
“四路大軍進展順利，鏖戰雖烈，但邪不壓正！”
“據初步戰報統計，已斬殺天魔宮邪修余孽兩千余人，摧毀其巢穴據點無數，繳獲的邪物資財堆積如山！”
“隱匿多年的邪道毒瘤，已被連根拔起！”
說到此處，她臉上綻開明媚的笑容，帶著一絲揶揄看向陸辰︰“哦，對了，甦局長可是特意讓我帶話，此役您居功至偉，首功無可爭議！”
“他已親自為您申報了天樞局的最高級別功勛——s級！恭喜啊，陸大功臣！”
s級功勛，在天樞局內部，幾乎是傳說級的存在，代表著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不世功績！
然而陸辰只是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啜飲一口，臉上波瀾不驚，仿佛听到的只是“明天天氣不錯”之類的閑談。
虛名浮利，于他而言，遠不及一顆紫曜玉來得實在。
陸辰放下茶杯，目光在閻正良和張姝婭之間掃過︰“你二人，接下來如何打算？”
張姝婭攏了攏鬢邊的發絲，恢復了她身為長老的干練︰“明日一早，我便啟程赴西區就任。西區那邊積壓的事務和幾個不安分的刺頭，還等著我去梳理敲打呢。”
她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顯然對新挑戰躍躍欲試。
陸辰的目光轉向閻正良。
這位曾經的第七巡邏隊隊長，此刻坐姿挺拔如松，迎著陸辰的視線，沉聲開口，語氣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先生，我已正式向甦建軍局長遞交辭呈，辭去第七巡邏隊長職務。”
此言一出，不僅陸辰眉峰微挑，連旁邊的閻開山、閻岳海等人也露出了然與支持的神色。
閻正良繼續道︰“甦局長已批準我的申請，並同意我轉為天樞局特別顧問，常駐白雲市。”
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看向陸辰，帶著一種近乎于宣誓的忠誠，“如此，便可隨時听候先生差遣！”
“先生但有驅使，正良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廳堂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陸辰身上。
陸辰的目光帶著一絲詢問，掠過閻開山和閻克明的臉龐。
閻開山撫須頷首，蒼老的聲音帶著家族的意志︰“此乃正良本心，亦是闔族之意！”
“先生對我閻家恩同再造，正良既蒙先生青眼，得傳大道，此身能為先生稍盡綿薄，跑腿效力，實乃閻家之幸！亦是正良之福！豈有阻攔之理？”
他話語鏗鏘，擲地有聲。
閻克明也立刻接口，姿態恭敬︰“正是！犬子能追隨先生左右，聆听教誨，已是天大的造化。”
“只盼他勤勉用心，莫給先生添亂便好。”
言辭懇切，毫無虛飾。
看著閻家上下這近乎“托付”的架勢，陸辰心中了然。
他們是將閻正良的前程乃至閻家未來的氣運，都押在了自己這條船上。
他沉默片刻，迎著閻正良那熱切而堅定的目光，終于緩緩點了點頭︰“也好。”
兩個字，輕描淡寫，卻讓閻正良眼中瞬間爆發出難以抑制的激動光芒，閻開山等人更是面露喜色，心中大石落地。
又稍坐片刻，飲盡杯中殘茶，陸辰便起身告辭。
閻家眾人連忙跟著站起，簇擁著他走出老樓。
夜涼如水，庭院里燈火通明。
陸辰正欲召出飛劍，目光無意間掃過親自送至院中的閻開山。
月光下，這位閻家老祖雖然精神矍鑠，但眉宇間那抹難以掩蓋的暮氣與疲憊，以及周身氣血運轉時那隱隱的枯澀感，卻清晰地映入陸辰強大的神識之中。
壽元三百載，已臻武帝極限！
更關鍵的是，其體內空空蕩蕩，並無絲毫靈根潛質。
這意味著，修真長生的大門，對他已然徹底關閉。
武道之路走到盡頭，前方已是絕壁。
陸辰腳步微頓，轉過身，看向閻開山。
在閻家眾人不解的目光中，他手掌一翻，一枚龍眼大小、通體渾圓、散發著溫潤玉白色澤與奇異清香的丹藥憑空出現，靜靜躺在他掌心。
“閻老，”陸辰的聲音平靜無波，“你無靈根，修真無望。”
閻開山聞言，眼中掠過一絲早已明了的坦然與淡淡的遺憾，但神色依舊平靜︰
“老朽自知天命，能得見閻家後輩踏上仙途，已是心滿意足，不敢奢求其他。”
陸辰微微搖頭，將手中丹藥遞了過去︰“此丹名為‘洗髓丹’。”
“洗髓丹”三字一出，閻開山古井無波的眼神驟然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璀璨光芒！
旁邊見多識廣的閻岳海更是倒吸一口冷氣！
此丹在古武界，幾乎是傳說中的神物！
陸辰繼續道︰“雖不能逆天改命，助你修真，但固本培元、洗練凡胎之效猶在。”
“服之，或可助你在超凡武道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他頓了頓，看著閻開山顫抖著伸出的雙手，“最不濟，延你十年陽壽，當無問題。”
“武道更進一步？那豈不是武…武皇境？！”
閻開山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雙手捧住那枚小小的丹藥，如同捧著整個閻家的未來，激動得老淚縱橫，
“先生...…先生大恩！老朽...…老朽...…”他已激動得語無倫次。
武皇境！那是武道傳說中的境界，華國已有百年未曾听聞有人踏足！
即便只是延壽十年，對閻家而言，也是定海神針般的恩賜！
噗通！噗通！噗通！
這一次，無需任何人帶頭，整個庭院之中，閻家所有族人，從閻岳海、閻克明到最年輕的子弟，全都面朝陸辰，齊刷刷地跪倒在地！
“謝先生再造之恩！”閻岳海聲音哽咽，以頭觸地。
“先生恩德，閻家永世不忘！”閻克明亦是激動叩首。
聲浪匯聚，充滿了發自肺腑的感激與崇敬。
陸辰看著眼前跪倒一片的閻家眾人，神色依舊淡然。
他袍袖輕輕一拂，一股柔和卻無可抗拒的力量將跪在最前方的閻開山托起。
“好自為之。”留下四個字，陸辰不再多言。
心念微動，龍淵神劍再現，他一步踏上，紫色劍光沖天而起，瞬息間便融入茫茫月色，消失在湘西的夜空之中。
只留下閻家眾人久久跪拜的身影，和庭院中回蕩不散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