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沒問題，我很長時間沒見阿姨，正好去拜訪拜訪她老人家。”
“謝謝了，家俊！”
“王龍，別客氣，誰讓咱倆是哥們呢。”
王龍流下兩行長長的眼淚。
他身後的一眾兄弟不由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看到陳家俊和一個混混頭目在親切地交談，宛如驚弓之鳥的朱潔和噤若寒蟬的其他女同事都長舒了一口氣。
突然，王龍用力擦了把眼淚，抬眼看向朱潔，然後對“獨眼龍”和“綠毛”努努嘴︰“還不趕緊跟這位小姐道歉？”
“獨眼龍”和“綠毛”低頭嘀嘀咕咕，一點都不服氣︰“手都沒摸上，道什麼歉？”
王龍見兩人不為所動，頓時火冒三丈，狠狠地給“獨眼龍”和“綠毛”各甩了一個響亮的耳光，“啪啪”聲響徹整個餐廳上空。
“獨眼龍”和“綠毛”沒想到王龍下手這麼狠，不敢再嘴硬，極不情願地對朱潔說了句︰“對不起……”
王龍發現這兩貨兒一點誠意都沒有，聲音也不夠洪亮，于是靠近兩人的耳朵吼了起來︰“大聲點！”
震耳欲聾的聲音差點把“獨眼龍”和“綠毛”的耳膜震壞，嚇得兩貨兒渾身哆嗦，不得不提高音量重新對朱潔鞠躬賠不是︰“對不起！”
剛安靜下來的朱潔再次戰戰兢兢，不知所措。
“家俊，不好意思，剛才兩位手下有眼無珠，冒犯了你的同事，你和這位姑娘對他們的道歉滿意嗎？如果不滿意，我讓他們跪下，繼續道歉，直到你們滿意為止。”
“王龍，好了好了，道歉就不必了，希望你帶領他們改邪歸正，這才是最重要的。”
王龍眼楮目視前方，若有所思，顯然有難言之隱。
陳家俊向公司的同事們擺擺手︰“沒事了，大家都坐下吃飯吧，一會兒還得趕路。”
男同事們紛紛放下手中時刻準備迎戰的椅子，小心翼翼、警惕如狐地保護身邊的每一位女同事，繼續用餐。
王龍扭頭對一眾手下說︰“你們都退到餐廳外等候！”
“是，龍哥！”眾手下悻悻地離開餐廳，“獨眼龍”和“綠毛”更是垂頭喪氣，無精打采。
王龍熱情地攀著陳家俊的肩膀，來到餐廳角落的一張空桌坐下。
陳家俊和王龍是高中同學，上學時關系特別鐵，均是校籃球隊隊員，學習成績都不錯，高考過後陳家俊去了北方，王龍則考上荊楚的知名大學。
他們的老家分別是靜江市管轄的兩個縣，兩家正好在兩縣的接壤處，離得不算遠。
他們兩家的共同點是都很窮，唯一不同的是，王龍爸爸去世早，媽媽年輕時就失去依靠，勢單力薄，經常被村長霸佔，為了養活年幼的王龍，媽媽忍氣吞聲，負重前行，後來終于獨自一個人把王龍撫養長大，並供他上了小學、中學、大學。
王龍從小就受盡鄰里白眼，被村里的大人小孩欺負。
每當看見村長提著褲子從媽媽身上起來，他就抓起一塊石頭往村長身上砸，村長無一例外把他整個人提溜起來往廚房的柴火堆里一扔，轉身哼著小曲就走。
媽媽整日以淚洗面，臉上很少有笑容，眼楮都快哭瞎了。
王龍早早就在幼小的心靈里種下對村長的仇恨，立誓長大後，一定給媽媽報仇雪恨。
高中時期，陳家俊經常去王龍家玩，他家就三間瓦房，簡易廚房用劣質的毛氈搭在門前，屋里除了幾張木凳，兩張竹床，家徒四壁，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
王龍媽媽特別善良大方，每次都做家里最好的飯菜招待陳家俊，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對待，陳家俊常常被感動得熱淚盈眶，他發誓以後有錢了一定要幫幫這個家庭，幫幫這個可憐的阿姨。
陳家俊腦海中的王龍，還停留在高中時的高大威猛、俊朗不凡、風度翩翩、彬彬有禮的形象，沒想到如今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充滿殺氣和戾氣的混混，兩者怎麼也劃不上等號。
陳家俊急不可耐地想知道王龍是怎麼走上這條道路的，眼楮死死盯著他的臉，試圖尋找答案。
“我記得你是咱們學校唯一一個考上荊楚的知名大學的學生，同學們都羨慕不已，刮目相看，你怎麼……”
王龍老練地點燃一支煙︰“考上又怎樣？大三那年我媽查出尿毒癥，換腎要三十萬，學校催學費，醫院催繳費，我能怎麼辦？”
“那你怎麼不和同學們說？”
“就咱班同學的家底，和咱們兩家比，也好不到哪去。”
“那倒也是。”
“所有的親戚都借遍了，只籌了不夠一周的住院費用。”
“誰都別怪，窮山僻壤的，每家每戶都是僅有幾畝薄田，靠天吃飯，能糊嘴就不錯了，哪有多余的錢。”
“我忍辱負重，咬著牙去找村長借錢，還沒進門就被他放狗攆了出來，你看，腳脖子上現在還有傷疤呢。”
“人窮志短啊！”
“被逼無奈之下，我選擇去工地搬磚，去酒吧當保安，可錢根本不夠用，來錢速度太慢。”
“你干的都是社會最底層的活兒，來錢能不慢嗎？”
“有天夜里，我在網吧遇到了現在的老大，他看我長得人高馬大的，說願意幫我渡過難關。”
“遇上貴人了？”
“我不知道如何定位，此一時彼一時。”
“老大怎麼幫的你？”
“跟他替人收賬。”
“這可不是個什麼好差事。”
“我當時就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但我已經山窮水盡，媽媽還在病床上等我籌錢做手術，時間就是生命，必須得與時間賽跑，根本沒有資格做選擇。”
“阿姨最後情況怎麼樣了？”
“加入老大組織的收賬隊伍後，我憑借臨危不懼、萬死不辭的精神很快就幫客戶收回巨額款項，贏得老大的信任，分到了豐厚的佣金，很快就解決了學費和媽媽手術費，媽媽得救了。”
“從這點來講，王龍，你很厲害！”
“家俊，你不知道，這些都是我用生命換來的，你看，”王龍扯開衣領露出胸前長長的刀疤，“這是和別人火拼留下的永久紀念，當時差點進棺材。”
“阿姨已經得救，你干嗎還繼續走這條路？”
“大四那年，我跟老大說要返校準備畢業論文，老大根本不讓，還諷刺我，就算畢業了，還不是得照樣跟他干，何必浪費時間多讀一年無用的書，不如多干一年，說不定這一年賺的錢就夠下輩子用了，人生的快樂不就是及時行樂嗎？”
陳家俊頓時啞口無言。
“後來我執意要走，老大說真要走也行，要麼留下一百萬元贖身錢或者砍掉一個手掌，任我選擇。”
“不用說，你肯定是選擇了留下。”
“是呀，我媽後續康復還需要很多錢，我也需要完整的四肢，最後不得不屈服。”
“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啊！”
“可不是嘛，我的人生早就掌握在別人手里。”
“報警不行嗎？”
“我跟老大為非作歹、橫行霸道多年，自己屁股也不干淨，報警不是自投羅網嗎？”
“那也不能一條道走到黑啊！同學們還等著和你相聚呢。”
王龍眼眶紅紅的“這輩子，我已經沒臉見熟人，更沒有資格和同學們相聚。”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唉！”
“王龍，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吧，下半輩子心里也踏實些，再說阿姨還需要你在身邊盡孝呢。”
王龍極力控制的眼淚最終還是掉了下來，他已經失去和命運作斗爭的勇氣。
“走一步說一步吧！”
“現在還和黃媛媛在一起嗎？高中時她沒少給你帶好吃的。”
“大二那年，我們分手了！”
“你到底還是辜負了人家。”
“高中畢業後，她考上了咱們當地一所大學，由于距離遠，我們只有寒暑假才能見面，後來她听說我走上了歧路，極力勸我回頭，我沒有答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