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中腹地,龍山腳下,作為湘軍發源地之一的老湘鄉千年古鎮楊家灘,有一條孫水河穿鎮而過。
離楊家灘僅數里遠的孫水河畔金盆村,屹立著一座近百多年歷史的周家大屋,這是一幢巨大的徽派古院落,青牆黛瓦,高大的馬頭牆,無數精致的雕花,氣勢非凡,無時不刻在彰顯這屋曾經的主人,擁有過的顯赫身份。
經過百多年的歲月推殘後,這周家老屋,院子已經相當的破落,甚至院內很多的房屋,都已經開始倒塌。
有一天數輛推土機的履帶碾過周家大屋門前的青石板路時,一個叫周征的三十多歲青年,正死死攥著測繪儀擋在周家老宅的門樓前。
八月的暴雨把青年的眼鏡片澆得模糊,工頭老張的怒吼混著雷聲在耳膜上炸開︰“周博士!你再不讓開,老子連你祖宗的牌位一起碾了!“
“這是湘軍將領周寬世的故居!“,周征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後背緊貼著冰涼的磚雕門神。門框上“忠勇傳家“的匾額正在震顫,瓦當間的蛛網簌簌落下塵埃。
半個月前,周征在湖南省檔案館發現的《湘軍駐防圖》殘卷,里面標有很多湘軍將領的宅住地坐標,當然也清楚的標注著這座五進院落的坐標,周征是瀟湘大學歷史系的在讀博士生,周家大院是他的出生地,這里是他的老家,也是他的族居地。
老張叼著煙從駕駛室探出頭,推土機的鏟斗離周征的鼻尖只剩半尺︰“什麼狗屁將軍?,宅子前連個文保碑都沒有!“
他甩出一沓文件,“省里的紅頭文件,國家重點工程滬昆高速路規劃,就是要從這破宅子中穿過去!拆掉這座老宅子,給現代工程讓路,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周家老屋在推地機的轟鳴聲中,大片大片的倒塌,各種老石構件甩落了一地,有疊泛黃的紙張,周征快速跑過去撿在手中,他認出這是一疊殘缺的族譜。
周征翻到族譜最後一面,能瞥見“同治二年重修“的落款旁,有個拇指蓋大小的雙魚紋章——和上周他在周家大屋後山古墓出土的玉墜圖案一模一樣。
“再等等!“,周征撲向即將被鏟碎的周家老屋影壁牆,指甲摳進糯米灰漿的縫隙。
“這下面有東西!“,工人們哄笑起來,老張卻變了臉色。他當然不知道,昨天深夜周征用探地雷達掃描時,在牆基三米深處發現了青銅器的金屬反應。
雷聲在遠山翻滾,像百年前的紅衣大炮在回響。當周征扒開最後一塊松動的牆磚時,暴雨突然變得粘稠,指尖傳來灼燒般的刺痛。
青磚背面密密麻麻刻著篆文,雨水流過時竟泛出詭異的幽藍。
“都他媽愣著干什麼?“老張的咆哮驚醒眾人。
兩個壯漢架住周征的胳膊,周征的運動鞋在泥地里劃出深溝。
忽然周征想起祖父臨終前攥著他的手,渾濁的眼楮直勾勾盯著房梁︰“周家老屋不能拆...“。
鏟斗撞上門樓的剎那,整座宅院發出龍吟般的嗡鳴。
屋頂的陰陽瓦片暴雨般傾瀉,在泥地上拼出北斗七星的圖案。
周征趁機掙脫束縛,撲向影壁裂開的牆洞——那里露出半截青銅匣子,匣蓋上的饕餮紋正在雨中蒸騰熱氣。
“攔住他!“老張的聲音突然發顫。工人們卻像被施了定身咒,驚恐地望著周征懷中的青銅匣。
匣蓋縫隙滲出暗紅液體,在積水中暈開成鳳凰的形狀。
這分明是湘軍密檔中記載的“血鑒“儀式,當年左宗棠西征前曾在蘭州秘密舉行過!
周征顫抖著推開匣蓋,腥氣撲面而來。躺在黃綾上的不是預想中的兵符,而是半塊殘缺的青銅羅盤,指針竟是用人骨雕成。
羅盤中心凹陷處,靜靜嵌著那枚雙魚玉佩——只是墓中出土的玉魚朝左,這條卻向右,周征將這兩枚玉佩合成一塊。
天際炸開球形閃電,玉佩突然迸發青光。恍惚間,周征听見金鐵交鳴之聲從地底傳來,仿佛有千萬鐵甲兵士在九泉之下列陣。
老張的咒罵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驚恐地看到,雨水在周征身三尺外懸停,形成透明的鐘形罩。
“快看地上!“有人尖叫。血水繪制的鳳凰正在展翅,每一根尾羽都是細密的甲骨文。
周征認出了《周禮•考工記》的片段,但當目光掃過“陰陽燮理“四字時,玉佩突然變得滾燙。
劇痛從掌心竄向周征的太陽穴,無數畫面在腦海炸開︰三河鎮燃燒的望樓、瓖滿鐵蒺藜的寨牆、悍將李續賓折斷的佩刀“秋水“...,最後定格在一雙充血的眼楮——那分明是周征自己的臉,卻戴著清軍暖帽,左頰有道新鮮的箭傷。
“轟隆!“百年老柏被雷劈成兩半,燃燒的樹冠砸向推土機。
在汽油爆炸的烈焰中,青銅匣里的羅盤開始瘋狂旋轉,骨針直指東北方的三河古戰場。玉佩上的雙魚突然游動起來,青色光暈裹住了周征的身體。
意識消散前,周征听見老張變了調的慘叫。透過扭曲的空氣,看見他舉著的拆遷批文正在燃燒,火焰中浮現出咸豐皇帝的朱批︰“準奏“二字正在褪色,仿佛有只看不見的手在改寫墨跡。
暴雨中的最後一瞥,是周家老宅轟然倒塌的封火牆。那些雕刻著麒麟送子的青磚在墜落中分解重組,竟在半空拼成湘軍水師的蜈蚣旗。
而周征的指尖,已經觸到三河鎮戰場潮濕的夯土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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