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者與跛者,
二者間常有摩擦。
然而,注意到陳萍萍臉上剛才微蹙的眉宇,
甦渝心知,陳萍萍絕非會在乎年華老去之人。
他連自己的生命都已置之度外,又何談在乎衰老?實則,他是在畏懼。
懼怕自己日漸老去,不知何時便會撒手人寰。
心中那份藍圖,不知能否在生命終結前實現。
唯有達成所願,方能真正死而無憾,安心在冥府與**相見。
與伍竹一番不冷不熱的寒暄後,
陳萍萍無意再與此人多言,轉而望向甦渝,微笑說道︰
“盡管昨日影子已代我邀請過甦先生。”
“但我今日親臨,仍想當面再誠摯邀請一次。”“我對甦先生的才學深感欽佩。”
“鑒察院亟需甦先生這樣的棟梁。”片刻沉默後,陳萍萍神色莊重道︰
“甦先生,您可願意加入鑒察院?”
“條件嘛,任由您提出。”甦渝再次挑眉。
陳萍萍誠邀他加盟,這一點他深信不疑。
但“條件任由提出”,這話倒是頗為微妙。
甦渝心如明鏡,所謂“任由提出”,實則意指八處主辦一職。
畢竟,院長之位,無異于妄想。
提司之位,也早已名花有主。
其余各部門,似乎並無適合文人墨客的崗位,那豈不是又回到了八處主辦?
當然,陳萍萍有意招攬他。
明面上的職位,自是不會變動。
但暗中的便利,卻是不在話下。
鑒察院權勢燻天,無人敢輕易招惹,陳院長更是權傾一時,絕非虛言。
暫且不論那些宏觀層面。
就拿眼前的小事為例,譬如甦渝的淡泊書局。
鑒察院八處負責審核書籍出版,自然算是書局的上司。
原先書局開業前夕,雖已借助 建的關系,
加速了八處的審核流程,也推進了書局開業及盈利的步伐。
但實則,與八處打交道,絕非一日之功。
總不能每次都搬出 建,況且搬出來也未必好使。
即便 建與陳院長交情再深,他終究不是院長。
底下人辦事,不撈點好處,幾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書局開業後,沒少給八處送禮打點。
但假若甦渝此刻應承了陳院長的邀請,
那他便是八處的頭兒。
那些收受好處的,全成了他的手下。
誰還敢向他伸手要錢?
而且,對于那些盜版紅樓的不法商販,更是可以堂而皇之地**。
而這一切,陳萍萍都可以視而不見。
略作思考後,甦渝淡然一笑。
“能體會到,陳院長確實誠意滿滿。”“甦某感激院長的賞識。”
陳萍萍聞言,也是苦笑一聲,靜待甦渝接下來的“但是”。
陳萍萍在官場沉浮經年,深諳觀顏察色、洞悉人心之道。
他之所以邀甦渝開條件,一來深知甦渝行事有分寸,不會提出過分要求;二來亦因他真心器重甦渝。
只要甦渝開口,他能應允的,必當應允,除了院長與提司之位,其余皆可商量。
他對甦渝提條件並不畏懼,反倒擔憂甦渝不提條件。
而此刻,甦渝恰恰屬于後者,不言條件,婉拒之意已明。
隨後,一切如陳萍萍所料。
甦渝淡然一笑,道︰“甦某不過一介書生,對鑒察院興趣平平。”其實,更準確地說,甦渝僅對加入鑒察院興趣不大。
陳萍萍亦非不識時務之人,既已遣影子與費介相邀,此番又親至,誠意盡顯。
甦渝若仍不願,便真無意于此。
他亦不強人所難,僅淺酌一口茶,隨口問道︰“未知甦先生日後有何打算?”“殿試之後,自可步入仕途。”
“甦先生可有心儀之職?”陳萍萍後言未盡,但意已明。
甦渝心知,此時若提職位,陳萍萍定會欣然相助,畢竟官場之中,總有不為人知的運作。
然而,甦渝仍含笑搖頭︰“甦某無意步入仕途。”此言一出,陳萍萍與費介皆驚,陳萍萍目中閃過一絲訝異。
甦渝才華橫溢,學識淵博,書卷氣濃厚。
在陳萍萍看來,甦渝科舉之後,理應步入仕途。
若得此路,或可如林若甫般,成為一代名相。
當然,是名相還是奸相,非才華所能定。
但陳萍萍素來認為,筆墨之力有限,不如在鑒察院能有所作為,且無官場污濁之氣,更易建功立業。
故欲攬甦渝之才。
然而,陳萍萍亦深知,文人自有其追求。
入朝為文官清流,為民請命,留名青史,自比鑒察院中為人所用之刀更為榮光。
故而,若甦渝因欲為文官而拒他,他亦能理解。
但此番甦渝竟言不入仕途,令陳萍萍捉摸不透此子心思。
然他亦不急于探問,只靜待此子訴說心聲。
費介此刻臉上寫滿了詫異。
畢竟,甦渝的這番言論,于他而言,完全是個新鮮事物。
之前他也曾向甦渝探問過,但甦渝總是以微笑作答,並未透露分毫。
他也從未深入追問過甦渝的未來規劃。
他潛意識里認為,甦渝既然不來鑒察院,那便是要在科舉之後步入仕途,成為一名文官。
只是,他還未曾與甦渝探討過具體的職務安排。
然而,今日陳院長的一提,甦渝的一答,卻讓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甦渝究竟有何打算?
難道真要每日與孩童為伍,傳道授業解惑?他注意到甦渝對此似乎頗為熱衷。
陳萍萍與費介的驚訝之情溢于言表,而甦渝並未賣弄玄虛,而是直接將之前與林若甫的談話內容復述了一遍。
“甦某無意為官。”
“參加科舉,不過是為了給自己的寒窗苦讀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費介听聞此言,眉頭依舊緊鎖,一臉的不解。
陳萍萍則似乎從甦渝的話中悟出了些什麼。
他沉思片刻,好奇地看向甦渝︰“那麼,你未來的志向何在?”
這個問題與先前相同,但已不再局限于仕途。
無論甦渝有何志向,他都願意伸出援手。
陳萍萍之所以如此熱心,是因為他渴望拉攏甦渝這位人才。
他是個精明之人,深知自己的目標所在。
至于加入鑒察院一事,不過是手段之一,並非終極目標。
他真正想要的是與甦渝建立深厚的關系。
只要他能對甦渝有所幫助,甦渝願意與他親近,那便算是拉攏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