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結果呢?
她這邊,還在為了他跟父母激烈抗爭,把自己搞得像個悲劇女主角。
他那邊,雲淡風輕,已經跟別的女人花前月下了!
這叫什麼?
這叫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不!這比照溝渠還慘!
這明月壓根就沒照過她!
一想到女兒可能承受的委屈和難堪,陸小雲心里的火就“騰”地一下燒得更旺了。
秦東揚看著她那雙幾乎要噴火的眼楮,沉默了。
足足過了半分鐘,在藍偉俊尷尬得想用腳趾摳出一座三室一廳的時候,秦東揚才緩緩開了口。
他的聲音里,沒有了之前的和煦,也沒有被冤枉的憤怒,只剩下一種冷靜到近乎疏離的陳述。
“叔叔,阿姨。”
“我一直,只拿藍露露同志當好朋友。”
“或者說,是戰友,是可以共同奮斗的伙伴。”
這話說得無比清晰,界限分明。
他又頓了頓,似乎是在斟酌用詞,但還是決定把話說透。
“如果是我平時的一些行為,讓藍露露同志產生了誤會……”
“我對此,表示歉意。”
“但我的本意,從來都只是同志間的互相關懷,沒有摻雜任何男女之情。”
“……”
空氣,第二次被抽干了。
如果說剛才,藍偉俊夫婦是被打臉。
那麼現在,他們就是被秦東揚用最平靜的語氣,把他們最後一絲可以發作的理由,都給撕得粉碎。
連帶著他們女兒那點小心思,也一並被攤開在了陽光下,無所遁形。
好朋友?戰友?共同奮斗的伙伴?
這些詞,每一個都像是巴掌,不重,但侮辱性極強。
它無情地戳破了一個事實——
整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們女兒一頭熱的單相思。
而他們兩口子,像兩個被蒙在鼓里的傻子,還興沖沖地跑來“主持公道”。
現在看來,哪有什麼公道?
只有自作多情!
藍偉俊的臉,已經徹底沒法看了。
羞惱的情緒,像是無數只螞蟻,在他心里瘋狂噬咬。
虧得他們之前還翻來覆去地琢磨。
什麼秦東揚帶著四個小姨子,負擔太重。
什麼他們家露露要是嫁過去,得受多少委屈。
他們還煞有介事地討論,要不要接受這個“拖油瓶”女婿。
現在才發現……
人家壓根兒就沒想過要跳進他們家這個坑!
他們在意的,人家根本不在意。
因為人家,就沒往那方面想過!
這就像你對著空氣揮舞了半天拳頭,把自己累得氣喘吁吁,最後發現,你的對手,自始至終,就沒出現在這個拳台上。
小丑。
徹頭徹尾的,兩個老小丑。
藍偉俊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那張漲成了豬肝色的臉,肌肉抽搐著,似乎在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把那份無地自容的羞恥感給壓下去。
他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仿佛要把心里的憋屈和難堪,都一並吐出去。
“秦醫生……”他開口了,聲音越發的晦澀,“那……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吧。”
藍偉俊抬起頭,眼神躲閃,卻還是強撐著看向秦東揚。
“希望你以後……還是能把我們家露露,當成正常的同事和朋友,共同……奮斗,進步……。”
這話,既是台階,也是請求,更帶著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哀求。
秦東揚微微頷首,神色已經恢復了平靜。
他沒有窮追猛打,也沒有絲毫的得意︰“藍醫生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同志,也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伙伴。”
他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伙伴。
這個詞,再一次,像一根細細的針,扎在了藍偉俊夫婦的心上。
不痛,但醒神。
藍偉俊扯了扯嘴角,想笑,卻比哭還難看。
“那……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他拉了一把身邊還僵立著的陸小雲。
陸小雲像是被抽走了魂,機械地被他拽著,轉身。
兩人幾乎是逃也似的,走出了秦東揚的辦公室。
“砰。”
門被輕輕帶上。
辦公室里,重歸寂靜。
而門外,走廊里。
剛剛轉過一個拐角,確認秦東揚看不見了。
陸小雲猛地甩開了藍偉俊的手。
她的臉,瞬間從剛才的煞白,轉為了鐵青。
藍偉俊的臉色,也黑得能滴出墨來。
“你說說!這叫個什麼事兒啊?!”
他壓低了聲音,對著妻子怒吼,每一根頭發絲里都充滿了懊惱和挫敗。
“咱們倆,就這麼急吼吼地跑來!”
“跟唱大戲一樣!”
“結果呢?”
“人家對咱們姑娘,壓根兒!就沒那個意思!”
“臉!臉都丟盡了!”
陸小雲胸口劇烈起伏著,她不接丈夫的話,反而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他憑什麼?!”
“憑什麼不喜歡我們家露露?”
“我們家露露,要長相有長相,要工作有工作,哪一點配不上他了?!”
這邏輯,再次讓藍偉俊的血壓“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他瞪著自己的妻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瘋了?!”
藍偉俊的臉黑得嚇人,聲音里滿是怒火︰“那你現在是希望怎麼樣?”
“希望他倆郎有情,妾有意?”
“然後讓露露為了他,為了他那四個拖油瓶小姨子,天天在家里跟我們拍桌子鬧絕食嗎?!”
“啊?!”
最後一聲質問,像是一記重錘。
狠狠砸在了陸小雲的心口上。
她張了張嘴,又不吭聲了。
是啊。
自己到底在氣什麼?
氣他不喜歡女兒,還是氣他竟然敢不喜歡女兒?
陸小雲的腦子,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但她心里的那股火,不但沒熄,反而燒得更邪了。
“不行!”她猛地抬頭,“我得去找露露!我得跟她說清楚!”
“這個姓秦的,就是個沒良心的!”
夫妻倆也顧不上回家了,怒氣沖沖地,直奔藍露露工作的科室。
然而,人還沒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被人攔下了。
“藍主任,陸阿姨,你們找藍醫生?”
“她現在正帶隊會診呢,幾個縣里送來的重癥病人,忙得腳不沾地,估計一時半會兒都出不來。”
兩人隔著玻璃窗往里望。
果然看見藍露露穿著白大褂,身邊圍著一圈醫生護士,正對著一張x光片,語速極快地分析著什麼。
她神情專注,眉宇間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權威。
那一刻的她,和平時在家里那個為了感情跟父母置氣的女兒,判若兩人。
藍偉俊和陸小雲,像兩個泄了氣的皮球。
所有的怒火,所有的質問,都被堵在了喉嚨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們只好先回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