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終于撩起眼皮，正眼看了凌蕭一下，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塊黏在鞋底的口香糖，厭煩且不屑。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極其輕微地、嘲諷地勾了一下嘴角，然後移開了目光。
連話都懶得說。
無聲的拒絕，比任何言語都更打臉，更羞辱。
凌蕭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臉色灰敗得如同死人。他捧著那價值兩千萬的表盒，僵在原地，進退不得，像一個被全世界遺棄的小丑。最終，他喉嚨里發出一聲極輕的、像是嗚咽般的嘆息，再次頹然苦笑，一步一步，更加佝僂地退回了自己的座位。那表盒被他隨手扔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仿佛那不是兩千萬，而是一塊冰冷的廢鐵。
瘋了！凌蕭絕對是瘋了！這是所有人此刻共同的心聲。
當第三件拍品，一枚起價二十萬的某歐洲名師手工胸針被展示出來時，沒等任何人開口，凌蕭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麻木
“五百萬。”
直接封死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競價空間。
這一次，再沒有人感到意外，只有一種深深的荒謬感和恐懼感。他們徹底看懂了凌蕭的模式不管什麼東西，不管值多少錢，他都會用遠超其價值的天價拍下，然後拿去“孝敬”那個根本不搭理他的陳宇。
這已經不是在競拍，這是在用一種極端自殘的方式，進行一場絕望的、毫無尊嚴的乞求。
後續的拍賣會，徹底變成了一場詭異無比的獨角戲。每一件甦天磊拿出來的私人物品，無論是一方用了半邊的舊硯台，還是一支普通的定制金筆，甚至是一條用舊了的羊絨圍巾……凌蕭都會毫不猶豫地報出一個足以讓全場心髒驟停的天文數字。
“八百萬！”
“一千五百萬！”
“三千萬！”
……
數字一次次被刷新，一次次沖擊著在場所有人的認知底線。沒有人再敢出聲競價，整個宴會廳里只剩下主持人顫抖的、帶著哭腔的報價聲、落槌聲，以及凌蕭那麻木的、一次次起身走向陳宇又一次次被無形拒絕後頹然退回的重復畫面。
甦天磊站在台上，看著這完全失控的場面，臉上的表情已經從最初的錯愕，變成了現在的哭笑不得，甚至有點麻木。他甦天磊的慈善拍賣會，竟然以這樣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變成了一場針對他一個人的、金額高到離譜的“搶劫式”捐贈？這說出去誰信？
就在他腦子亂成一鍋粥的時候，一直安靜站在他側後方的老管家，微微俯身，用極低的聲音在他耳邊快速說了幾句。
甦天磊的瞳孔猛地一縮，臉上的哭笑不得瞬間變成了徹底的恍然大悟和震驚！
他猛地轉頭看向老管家，用眼神確認。
老管家凝重地、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嘴唇微動，補充了更關鍵的信息“消息剛傳來，很隱秘，但應該沒錯…凌家主…怕是已經…病入膏肓了…怪病，無人能醫…凌家…快急瘋了…”
甦天磊瞬間全都明白了！
難怪！難怪凌蕭這小子像條瘋狗一樣不計成本、不顧顏面地往陳宇身上撲！甚至不惜用這種當眾自辱的方式！
他根本不是為什麼過去的破事道歉，他這是在替他爹凌家家主求一條生路！他是在求陳宇出手救命！
而陳宇…顯然根本不吃這一套。
想通了這一切，甦天磊再看台下那荒謬的一幕，心情就完全不同了。他看著凌蕭那一次次站起又一次次被無形耳光抽回去的絕望身影，甚至生出一點微妙的同情（雖然很快被商人思維取代）。他清了清嗓子，對台上已經快要虛脫的主持人微微頷首，示意繼續。
既然凌家小子願意當這個冤大頭，願意把大把鈔票以這種神奇的方式塞進他甦氏慈善基金的賬戶里，他有什麼理由阻止？至于陳先生願不願意出手，那是陳先生的事。反正，希望小學是真的能多蓋好幾所了。
拍賣會就在這種極度詭異、荒誕、又令人窒息的氣氛中接近尾聲。最終的總金額累計到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數字——接近一億！而這其中，超過百分之九十五，都來自凌蕭一個人的“貢獻”。
自始至終，陳宇沒有接受任何一件禮物，也沒有對凌蕭說過一句稍微緩和的話。他的冷漠，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冰山，橫亙在凌蕭所有的希望之前。
凌蕭最初那點強撐的氣性，早已在一次次的羞辱和拒絕中被磨得干干淨淨。此刻，他癱坐在椅子上，臉色灰敗，眼神空洞，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絕望。
他看著不遠處那個自始至終連姿勢都沒怎麼變過的陳宇，終于清晰地認識到一個事實陳宇不松口，他爹…就真的沒救了。凌家…可能也要完了。
巨大的壓力和無邊的黑暗未來，像潮水一樣將他徹底淹沒。
就在主持人即將宣布拍賣環節結束的那一刻，凌蕭空洞的眼神里，猛地迸射出最後一絲瘋狂和決絕！他像是被逼到懸崖邊的野獸，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血絲而不自知。
他死死盯著陳宇，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瘋狂
“好…好！陳宇！這是你逼我的！”
他猛地站起身，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不再看任何拍品，也不再試圖贈送什麼，而是跌跌撞撞地、卻又異常堅定地，朝著宴會廳側面的一個小露台沖去！
他要干什麼？！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目光下意識地追隨著他的背影。
只見凌蕭沖上露台，夜風瞬間吹亂了他的頭發。他背對著大廳，面對著樓下燈火璀璨卻冰冷無比的城市，猛地掏出了手機，手指顫抖著，卻異常用力地按下了撥號鍵。
他對著電話聲嘶力竭地吼出了他最終的決定，那聲音被夜風撕扯著，斷斷續續地傳回一些碎片
“……對！是我說的！立刻！馬上！……全部！一點不留！……給我砸！往死里砸！！……我要它明天就上頭條！全市！不！全國都要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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