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倒下的瞬間,競技場巨大的魔法屏障嗡鳴一聲,宣告了這場1vs1對決的終結。
柔和卻不容抗拒的白光瞬間包裹住他癱軟的身軀,將他從破碎的戰場傳送回主擂台冰冷的石面。
然而,白光消散後,陸言依舊無聲無息。他像一尊失去支撐的雕像,緊閉雙目,面色蒼白如紙,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靜靜躺在那里,仿佛靈魂已然遠去。
“哥——!”
看台上,陸清婉的心猛地揪緊,撕心裂肺的呼喊沖口而出。
陸清婉像一只受驚的雨燕,全然不顧看台的高度和規矩,足尖在座椅上借力一點,身形如電,帶著一道殘影直接撲向了陸言。
高跟鞋在堅硬的地面敲擊出急促而慌亂的鼓點,她幾乎是踉蹌著沖到陸言身邊。
“哥!哥你怎麼了?你醒醒啊!別嚇我!”
陸清婉的聲音帶著哭腔,縴縴玉手用力地搖晃著陸言的肩膀,又顫抖著去探他的鼻息,確認那微弱的溫熱仍在,才稍稍松了半口氣,但巨大的恐懼和擔憂依舊攥緊了她的心髒。
陸清婉將陸言的頭小心地抱在懷里,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冰涼的臉頰,眼淚大顆大顆地砸落在陸言毫無知覺的額頭上。
此刻,陸言的識海深處,景象詭異而凶險。
原本浩瀚的精神海洋被一層厚厚的、散發著寒氣的堅冰覆蓋,死寂一片。
那面懸浮于冰層之上的巨大鏡面,此刻鏡面中屬于陸言的精神體影像,正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地明滅閃爍,忽而凝實如真人,忽而淡薄得幾乎透明——這是他之前強行燃燒精神力、短暫掙脫索菲亞心靈幻境的後遺癥,亦是精神本源嚴重透支的直觀體現。
就在剛剛,為了在現實擂台上堅持到裁判宣布結果,他榨干了最後一絲反抗的力量。此刻,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淹沒了他,意識再也無力抵抗那來自心靈深處的強大牽引。
鏡面中光芒一閃,陸言那虛弱不堪的精神體影像徹底暗淡下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拉回了鏡面深處——那片被索菲亞意志所主宰的幽暗空間。
“呃……”
精神體形態的陸言悶哼一聲,感覺自己的“存在”都變得稀薄而脆弱,仿佛隨時會消散。
每一次強行抵抗,消耗的都是他靈魂的根基。他勉強維持著站立的姿態,卻搖搖欲墜,連思考都變得遲滯而沉重。
在這片由索菲亞心靈力量構築的灰暗領域里,唯有那把標志性的白色洋傘和傘下那抹窈窕的身影是清晰的存在。
索菲亞的投影,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殘忍優雅,撐著傘,高跟鞋在無形的“地面”上敲擊出清脆而規律的節奏,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向陸言逼近。
那“嗒、嗒、嗒”的聲音,如同死亡的倒計時,敲在陸言的心頭。
最終,索菲亞停在陸言面前,距離近得陸言能看清她投影上每一根虛幻的睫毛。
索菲亞微微傾身,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幽香盡管這只是精神層面的感知),紅唇幾乎貼在陸言精神體的“耳邊”,聲音如同冰冷的絲綢滑過︰
“哦喲……小哥哥,很不乖呢。”
索菲亞的語調帶著戲謔的甜膩,眼底卻是一片寒潭,“剛剛怎麼可以拋下我一個人,偷偷溜走呢?”
一只縴細卻帶著無形力量的手抬起,冰涼的手指強硬地托起了陸言精神體低垂的下巴,迫使他直視那雙閃爍著妖異銀芒的眼眸。
陸言銀牙緊咬,眼中燃燒著屈辱與不甘的火焰,然而精神體的虛弱讓他連掙脫這小小鉗制的力氣都凝聚不起來。
“呵……”
索菲亞輕笑出聲,那笑聲在死寂的識海中回蕩,格外刺耳。
“看到了嗎?這眼神,多令人心動的不甘啊。可惜,再不甘心也沒用了呢……”
索菲亞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淬了毒的冰針,“因為今天,這里,就是你的祭日!”
話音未落,她手中的白色洋傘猛地合攏!傘骨瞬間扭曲、變形、拉長,在精神層面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眨眼間化作一根尖銳、慘白、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骨刺!
沒有絲毫猶豫,索菲亞眼中殺意迸射,手臂帶著殘影,將骨刺狠狠刺向陸言精神體的核心——那光芒最為黯淡的胸膛!
陸言絕望地閉上了眼楮,精神體感受到那致命的鋒銳與冰冷已觸及“皮膚”。
千鈞一發!
就在骨刺即將洞穿陸言精神體的剎那——
轟隆隆!!!
整個識海空間,不,是整個被冰封的精神之海,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
索菲亞腳下的堅冰驟然裂開無數道深不見底的巨大縫隙,如同蛛網般瘋狂蔓延!
一股古老、蒼茫、蘊含著開天闢地般偉力的金光,如同沉睡億萬年的火山猛然爆發,從冰層最深處、那被封印的《仙武觀想圖》中沖天而起!
金光萬丈!瞬間驅散了索菲亞營造的灰暗領域,將整個識海照耀得如同神聖殿堂!
“啊——!!!”
索菲亞的投影在接觸到這煌煌金光的瞬間,發出了淒厲到變調的慘叫!那並非肉體的痛苦,而是靈魂被灼燒、意志被瓦解的極致痛楚!
索菲亞身上仿佛被潑了濃硫酸,冒出滾滾黑煙,原本凝實的投影在金光的沖刷下如同陽光下的積雪,迅速消融、崩解。
索菲亞驚恐地想要後退、逃離,但金光無處不在,如同天網恢恢。
索菲亞最後只留下一個充滿怨毒與難以置信的眼神,以及那持續回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痛苦呻吟,整個投影便在至純至剛的金光中徹底湮滅,不留一絲痕跡。
與此同時,那《仙武觀想圖》懸浮于識海上空,畫卷展開,上面描繪的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仿佛活了過來,散發出磅礡的生命氣息。
一道純粹由金光凝聚的流光,如同有靈性的神龍,從畫卷中激射而出,精準地包裹住陸言那瀕臨潰散的精神體。
金光流轉,迅速凝結、塑形!
一套威嚴、古樸、覆蓋全身的金色鎧甲瞬間成型,完美地貼合在陸言的精神體上!
鎧甲表面流淌著玄奧的符文,肩甲厚重如山,胸甲刻有咆哮的龍首,頭盔護額中央,一點璀璨金芒如同星辰,將陸言萎靡的精神瞬間穩固,並注入一股沛然莫御的生機與力量!
隨著索菲亞的意志被徹底驅逐,隨著《仙武觀想圖》的徹底復甦,陸言整個精神之海開始了翻天覆地的巨變!
嚓! 嚓! 嚓!
覆蓋海面的厚重冰層在金光的照耀下發出連綿不絕的碎裂聲,迅速融化、蒸發!
原本死寂、冰封的“海洋”重新獲得了流動的活力,精神力化作的“海水”洶涌澎湃,散發出勃勃生機。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這翻騰的精神海洋之中,一座座巍峨雄渾、氣勢磅礡的巨峰拔地而起!
山峰陡峭,直插識海上方的“天空”,山體上草木蔥蘢精神意念的具象),雲霧繚繞其間,充滿了古老洪荒的氣息。
精神之海,化死寂冰原為澎湃山海!
山海境!成!
陸言的精神體站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之巔,身披金甲,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強大與穩固。
整個識海空間比之前擴大了十倍不止,精神力的質與量都發生了飛躍性的蛻變。
懸浮的《仙武觀想圖》再次光芒流轉,兩行全新的、更加玄奧復雜的金色文字在畫卷邊緣緩緩浮現︰
仙武開天手!
仙武帝尊像!
信息瞬間涌入陸言的意識。他雙眼爆發出驚人的神采!
“仙武開天手”乃是以浩瀚精神力凝聚一只遮天蔽日的金色巨掌,掌紋如溝壑,指節如天柱,蘊含破滅萬法、鎮壓乾坤之威。
一掌拍下,如天穹傾覆,精神意志稍弱者直接魂飛魄散!
而“仙武帝尊像”則更為驚人!它竟是以精神力在體外凝聚一尊頂天立地的帝尊法相!
這法相氣息蒼茫古老,身著帝袍,頭戴冕旒,面容模糊卻威壓寰宇,舉手投足間引動識海之力,攻防一體,鎮壓一切!
“這……這豈不是相當于擁有了第二尊‘武尊虛影’?!”
陸言心中狂喜,念頭急轉!
“不!這‘仙武帝尊像’源自觀想圖,本質是純粹精神力的至高具現,與武道意志凝聚的‘武尊虛影’雖有相似,但根源不同,威能互補!若在對敵時,我同時召喚武尊虛影與這仙武帝尊像……二打一?!同階之內,誰人可擋?!”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情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現實世界,溫暖的陽光透過休息室的窗戶,灑在陸言蒼白的臉上。他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楮。視線有些模糊,但很快聚焦。
映入眼簾的,是妹妹陸清婉那張寫滿憔悴與擔憂的小臉。
陸清婉趴在床邊,眼楮紅腫得像桃子,顯然哭了很久。
此刻她正一瞬不瞬地盯著陸言,連眨眼都舍不得,仿佛怕一眨眼哥哥又會消失。
看到他睜眼,陸清婉先是愣住,隨即巨大的驚喜沖垮了所有的疲憊和恐懼。
“哥!你醒了!哥!!”她猛地直起身,聲音帶著劫後余生的顫抖和巨大的喜悅。
下一秒,她又像想起了什麼,急急忙忙地開始檢查︰
“哥!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頭疼不疼?胸口悶不悶?胳膊能動嗎?腿呢?”
陸清婉小心翼翼地抬起陸言的胳膊,又去捏他的腿,動作輕柔又帶著不容置疑的焦急!
“你快告訴我!別強撐著!那個索菲亞到底對你做了什麼?我一定要給你報仇!”她的語氣里充滿了後怕和咬牙切齒的恨意。
陸言感受著妹妹指尖的顫抖和那份沉甸甸的關切,心頭涌起一股暖流。
陸言抬起還有些無力的手,帶著安撫的意味,輕輕揉了揉陸清婉的頭頂,聲音帶著剛甦醒的沙啞,卻異常溫和︰
“傻丫頭……行了,哥哥沒事了。真的,感覺……前所未有的好。”
陸言頓了頓,感受著識海中澎湃的山海之力,以及那靜靜懸浮的觀想圖與兩門新得的神通,一股強大的自信在眼底深處一閃而過。
“我昏迷了多久?”陸言問道,目光轉向窗外,判斷著時間。
“一天一夜!整整一天一夜了!”陸清婉連忙回答,緊緊抓住陸言的手,仿佛怕他再次睡去,“嚇死我了……”
陸言微微點頭,一天一夜的昏迷換來識海突破山海境和兩門絕世神通,這代價……值了!但他立刻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清婉,團隊賽什麼時候開始?”他支撐著想坐起身,金甲虛影的力量似乎隱隱流轉至全身,讓他感覺恢復了些力氣。
陸清婉趕緊扶住他,在他背後塞了個軟枕,嗔怪道︰
“哥!你就別擔心這個了!你才剛醒!團隊賽要一個月後才開啟呢!組委會說了,這段時間就是給大家養傷和準備的。你好好休息,恢復最重要!”
陸清婉看著陸言雖然虛弱但眼神清亮有神的樣子,懸著的心終于放下大半,但語氣依舊帶著不容商量的堅持。
陸言靠在枕頭上,感受著體內新生的力量和精神識海的浩瀚,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一個月……足夠了。足夠他徹底鞏固境界,並將那兩門足以震驚世人的神通,化為真正的戰力!
休息室的門口,一道沉默的身影不知何時佇立在那里。
曹淵已經甦醒,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沉靜。
他看著床上醒來的陸言,又看了看床邊如釋重負的陸清婉,眼神復雜,最終只是微微頷首,沒有出聲打擾,身影悄然融入門外的陰影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