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玄入外門的第十四年，風逍遙一家搬離了天外仙宗。
時至今日已經過去四十五年。
諸葛玄的外形依舊年輕俊朗。
而風逍遙已是風燭殘年，滿臉褶子，滿頭白發。
見到諸葛玄的那一刻，風逍遙的心情復雜極了。
“諸葛爺爺好久不見。”
諸葛玄的心情也很復雜。
這孩子長得是越來越像他爺爺風滿樓了。
上前攙扶住想磕頭的風逍遙，諸葛玄笑道︰“別這麼大禮數，咱們天外仙宗不興這個。”
“在官場久了，磕頭行禮都成習慣了。”風逍遙苦笑道。
“听說你想回曾經的家看看？”
“是，爺爺願意陪我一起嗎？”
“走吧，我也幾年沒回去了。”
“好。”
一老一少慢悠悠朝著外神丹峰走去。
雖然是小孩兒，但風逍遙體力早已衰敗，走一段就得停下來歇歇。
諸葛玄不時就得停下來等他。
好不容易走到峰下，諸葛玄從芥子袋里拿出兩個蒲團。
將蒲團放在台階上，諸葛玄道︰“坐會兒，喝點水。”
“謝謝爺爺。”
風逍遙在其中一個蒲團上坐下，從諸葛玄手里接過加了香香蜂蜂蜜的溫水飲了一口，頓覺渾身舒暢。
“還是修仙好啊。”風逍遙感嘆。
“其實也沒差很多，龍尾鎮有個叫雷橫的都頭，外號插翅虎，都一百歲了還活蹦亂跳呢，比大部分第一境修士都能活，搞不好還能活過第二境修士。
你平時好好休養，興許也能這樣。那你和修士又有多大區別？
你羨慕人家飛來飛去，逍遙世外，人家何嘗不羨慕你縱橫捭闔，為官一方？”
風逍遙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沒那麼好哄︰“就我這身體，能活到七十歲都算上天垂憐。”
諸葛玄又何嘗不知？
雖然並不太精通醫術，通過觀察面相斷一個人的生死他還是會的。
“你妹妹呢？我也好多年沒見她了。”
“蕭蕭她十來年前就病逝了，爺爺不知道嗎？”風逍遙微微一怔。
諸葛玄也是一怔。
風蕭蕭比她哥哥小一點，十來年前也就五十來歲，怎麼走的這麼早？
“我記得他是嫁給了玄黃城第一家族陳家的三房嫡次孫，怎麼陳家沒派人給我送個信？
雖然他倆不是我說的媒，但你跟你夫人姑且也算我介紹的，陳家不是不知個中關系。”
“當時爺爺你還不是內門弟子。”反應過來的風逍遙意味深長的說道。
諸葛玄了然了。
陳家老祖當年雖然只是外門弟子，但因為那時的天外仙宗人數不多，他又足夠聰明，所以也算被委以重任。
靠著先行優勢，陳家老祖把陳家建設成玄黃城第一家族，哪怕後來周青奮起直追，周家與陳家也還是有差距。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陳家可比一般的內門弟子重要多了。
只不過陳家一向會做人，依舊會將前往拜訪的內門弟子們奉為座上賓。
外門弟子嘛，在陳家的禮遇程度就差多了。
陳家甚至被特別批準將《玉露神骨訣》整本抄了過去，可自行決定分發給自家子弟學習修煉。
在七州地界上，這可是非常大的殊榮。
因此有不少家族都拼了命把自家兒女送去陳家當妾或上門女婿。
“看人下菜碟是吧？那你妹妹在陳家過得如何？”諸葛玄問道。
風逍遙嘆了口氣︰“陳家當初是看在我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的面兒上才讓人向我爺爺奶奶提親。
可我後來連考三次才考中進士，為官之路又不太順暢，蕭蕭她起初在陳家……便有些受委屈。”
諸葛玄的臉色陰沉了一些︰“可你到底做到了吏部侍郎。”
“那都是後來的事兒了，在我考中進士後，陳家人倒是馬上就又開始捧著蕭蕭。
可她郁郁寡歡多年，早已沒了心氣，沒過幾年就沒了。”
“她有孩子嗎？”
“本來是有的，但被一個妾室設法害死了，陳家那邊選擇了捂蓋子。”
諸葛玄心中默默將這筆賬記下了，又問道︰“你是如何當上侍郎的？怎麼不繼續當官兒了？”
風逍遙嘆道︰“朝堂之上的爭斗詭秘莫測，一刻都沒停止過，不論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每一場傾軋都會讓很多官兒丟掉官位甚至性命。
我的上位不過是運氣所致，被我取代的原吏部左侍郎出自紫州，和蛟龍宗有些聯系，因貪污腐敗而被皇帝厭棄，落了個削職為民的結局。
而在皇帝眼中，我代表的是天外仙宗，只是比起他們，我從來不偏不倚，倒還像個好官兒。
我越是這樣，皇帝也越是提防，他曾在御書房單獨接見我，試圖拉攏我。
可我雖然有個曾是天外仙宗外門弟子的爺爺，本身卻並不是天外仙宗的人，也沒有被天外仙宗指使過，本身並沒有門庭，又怎麼可能改換門庭？
皇帝不信我的話，待物色到新的人選，便讓我致仕騰位置了。”
按說這樣的經過和結果合情合理。
但還是超出諸葛玄意料。
皇帝想削藩，聰明人都能猜到。
可過去的一百多年里，一直是皇帝手下的人在張牙舞爪，皇帝本人可沒親自下場。
如今皇帝卻出面拉攏風逍遙，這一信號可不是很好！
“慢慢往上走吧。”諸葛玄站起來說道。
風逍遙點點頭，一步步踏上兒時的路。
到第十二層樓時，二人听見了一道嘹亮的童音。
“你家殺豬麼要喊我，我來幫你家按豬jio，燒火煮飯麼我都會，只要排骨一小坨。”
繼續往上上了一層，二人循聲看去。
原來是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兒正在陽台上晾曬的被子下面來回穿梭，一邊穿還一邊唱歌。
風逍遙不禁想起小時候自己也曾干過這樣的事兒。
風逍遙︰o( )o
“爺爺。”
“嗯？”
“那時候的我也很快樂！”
“是啊，你和蕭蕭小時候跟這個小孩兒一樣，整天樂呵呵。”
“走到被子盡頭時，我以為讓我忍不住流淚的是刺目陽光，原來是回憶……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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