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上午九點十五分，楚氏集團總部大樓。
楚天站在落地窗前，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鋼化玻璃。
“楚董，張行長還是沒接電話。”
秘書小林站在辦公室門口，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慮。
“繼續打，打到接為止，另外，聯系一下王副市長，就說我晚上想請他吃個飯。”
小林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點頭退了出去。
楚天知道她想說什麼，王副市長上周已經明確表示，他的項目市里不會再提供任何幫助了。
他走回辦公桌前，桌上攤開的財務報表像一張張病危通知書。
手機震動起來，是楚凌菲發來的消息︰“媽說今天要出院，你什麼時候回家？”
楚天這才想起，他從昨天鬧矛盾之後就沒回家了。
他正要回復，辦公室門突然被推開。
“楚董，出事了！”
集團法務總監周明臉色煞白，“稅務局、審計局的人來了，還有經偵支隊的，說要見您。”
楚天的手指僵在半空。
他緩緩放下手機，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
能夠一次性來這麼多人，難道是公司又出現了什麼問題？
“多少人？”
“至少十五個人，帶著設備，說要全面審計公司賬目。”
周明壓低聲音，“他們說接到實名舉報，我們公司涉嫌偷稅漏稅和挪用公款。”
楚天頭皮發麻，但是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公司的那些相關人員都是他的至親好友，應該不會隱瞞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的。
他深吸一口氣，整了整領帶︰“讓他們去會議室，我馬上過去。”
走進會議室的那一刻，楚天感覺所有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打在他身上。
長桌對面坐著七八個穿制服的人，還有幾個便裝，但胸前都掛著工作證。
桌上已經擺滿了筆記本電腦和各種文件。
“楚董事長，我是市稅務局稽查局的趙岩。”
一個四十出頭、面容嚴肅的男人站起來，出示了證件，“我們接到舉報，要對楚氏集團近三年的財務情況進行檢查，這是檢查通知書。”
楚天接過文件，紙上密密麻麻的字在他眼前晃動。
他強迫自己保持鎮定︰“我們楚氏一直是守法經營，這里面肯定有什麼誤會…”
“是不是誤會，查了就知道了。”
趙岩旁邊的女審計員冷冷地說，“請安排財務部配合我們調取賬目和憑證，另外，我們需要單獨約談幾位高管。”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像一場噩夢。
調查組迅速接管了財務部，所有電腦被檢查，保險櫃被打開，成箱的憑證被搬出來。
楚天坐在自己辦公室里，不斷有壞消息傳來，稅務人員發現了大量異常發票，審計組查到幾筆去向不明的資金轉賬，經偵的人已經開始約談中層管理人員。
“楚董，情況不妙。”
周明匆匆進來，關上門，“他們重點查了大部分的項目資金，發現采購合同和實際付款對不上，差額有三千多萬，而且…”
“而且什麼？”
“有幾張增值稅發票被認定為虛開，涉及金額特別巨大。”
周明聲音發抖，“如果坐實了，不僅是罰款的問題，可能涉及刑事責任。”
楚天猛地站起來，椅子撞在身後的書櫃上，發出巨響。
他走到窗前，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
三千多萬？這個數字像一記重拳擊中他的胃部。
他知道問題出在哪了，負責采購的是他堂妹，而財務總監是他表弟。
這些混蛋，竟然背著他玩這種事情，他給的還不夠多嗎？
手機又響了，是楚明。
楚天盯著閃爍的名字，遲遲沒有接听。
電話自動掛斷後，一條短信跳出來︰“哥，我可能給你惹麻煩了，芸芸那邊的事被查出來了，我本想幫她平賬的…”
平你媽？
你他媽這叫平賬？老子現在就想用你這假賬給你燒頭七！
楚天恨不得手撕了這兩個混蛋。
還是在公司這麼關鍵的時間暴雷，他們是想讓他死嗎？
本來他不想將這兩個家伙安排進公司的，要不是他媽一再要求的話……
楚明是名牌大學會計專業畢業，但性格軟弱，楚芸精明能干，但貪圖享樂。
他本以為只要自己盯著就不會出大問題，沒想到…
“楚董事長，我們需要您配合調查。”
趙岩不知何時站在了辦公室門口，身後跟著兩名警察。
會議室里氣氛凝重。
“根據初步調查，我們發現楚氏集團存在嚴重問題。”
趙岩的聲音不帶感情，“一是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涉及金額三千六百萬元，二是挪用項目資金，初步核實二千五百萬元，三是做假賬隱瞞利潤，逃避稅款…”
每說一項，楚天的心就沉一分。
當趙岩提到可能涉嫌刑事犯罪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了。
“趙科長，這些事我並不知情，一定是下面的人…”
“楚董事長…”趙岩打斷他，“這些轉賬和發票都有您的電子簽批，更重要的是。”
他推過一份文件，“這是楚明先生的詢問筆錄，他說所有操作都是按照您的指示進行的。”
楚天如遭雷擊。
他不敢相信表弟會這樣背叛他。
但當他看到筆錄上楚明的簽名時，一股怒火直沖頭頂︰“他在撒謊！我要和他當面對質！”
“可以，但不是現在。”
趙岩合上文件夾，“現在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協助調查，您可以通知律師。”
走出公司大門時，楚天發現員工們都站在走廊兩側，眼神復雜地看著他。
有人偷偷拍照，閃光燈刺得他睜不開眼。
曾經意氣風發的商業精英，此刻像犯人一樣被帶出自己一手創建的企業。
審訊室里，楚天終于看到了完整的證據鏈，楚芸虛報采購價格，貪污差價，楚明做假賬掩蓋，還虛開發票抵扣稅款，兩人甚至偽造了楚天的簽名授權。
最令他心寒的是，楚明為了自保，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他身上。
“楚董事長，您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負責審訊的警官問道。
楚天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我要見我的律師，另外…”
他停頓了一下，瞬間就下定了決心，“我申請轉為污點證人，配合你們調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