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盛夏的蟬鳴被淹沒在永不停歇的車流聲中，小z蜷縮在飄窗上，第五次將手機從二十七層陽台欄桿邊緣撈回來。高架引橋的探照燈穿透紗簾，在她蒼白的臉上烙下蛛網般的陰影。這個建成于千禧年初的老小區，此刻像頭垂死的巨獸匍匐在立交橋腳下，每當重型卡車碾過接縫處，整棟樓都會發出痛苦的震顫。
"z姐，你這黑眼圈快趕上煙燻妝了。"三天前社團聚餐時，化妝師阿ken捏著粉撲打趣。桌上七個人里四個戴著口罩，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在包廂里織成詭異的合奏。小z盯著咕嘟冒泡的麻辣鍋底，恍惚看見湯面上浮著自己的倒影——原本嬰兒肥的臉頰凹陷下去，眼白泛著蛛網般的血絲。
此刻凌晨兩點四十七分，手機第三次從枕邊消失。小z光著腳踩過冰涼的大理石地面，發梢掃過玄關鏡面時突然頓住。鏡中倒影維持著轉身的姿勢，而現實中的她已經面向臥室。寒意順著尾椎攀爬而上，她猛地回頭，鏡中人卻早已同步。
"是太累了吧。"她對著空氣喃喃，指尖觸到藏在睡裙口袋里的褪黑素藥瓶。自從搬回父母留下的舊居，那些被車燈切割成碎片的夜晚里，安眠藥成了比手機更親密的伴侶。
次日下午三點，小z跪在地毯上整理s服時，突然瞥見衣櫃縫隙里的幽光。拽出來的手機燙得驚人，相冊里新增的七張全黑照片中，最後一張邊緣泛著詭異的紅暈。放大到極限時，她看清那是半張扭曲的人臉——從自己凌亂發絲的間隙中窺視鏡頭。
"要不要試試通宵直播？"顯示器熒光里，社團後輩發來的消息在對話框跳動，"觀眾幫你盯著，真有狀況還能報警。"小z咬著指甲回復了個笑臉，轉頭從器材箱翻出落灰的補光燈。當支架上的gopro亮起紅燈時，她特意將鏡頭對準了臥室與陽台間的磨砂玻璃門。
凌晨的寂靜被尖銳的摩擦聲撕裂。小z在黑暗中睜開眼，發現本該在床頭充電的手機，此刻正在玻璃門後規律地劃著圓圈。月光將某個佝僂的影子投在磨砂面上，隨著機械的劃動，影子頭部突然呈180度翻轉。
尖叫聲卡在喉嚨里，身體卻像被注入水泥般僵硬。當那個影子開始用指甲抓撓門板時，小z終于摸到枕邊的防狼噴霧。鋁罐滾落床底的脆響中，抓撓聲戛然而止。清晨六點的陽光穿透霧氣，手機端端正正擺在梳妝台上，相冊里是十三張不同角度的天花板照片。
"你听說過鏡面殘留現象嗎？"第三天來送粥的社團團長推了推眼鏡，"就像錄像帶能記錄影像，持續反射的鏡面也可能..."話沒說完就被阿ken踹了下椅子︰"少扯這些，要我說就該找物業查監控。"
然而電梯里的監控只拍到小z深夜獨自進出，保安亭的大爺信誓旦旦說沒見過陌生人。倒是七樓新搬來的租客提供個細節︰每天凌晨三點零七分，樓上會準時傳來拖動重物的悶響，持續時長正好是地鐵末班車經過高架橋的時間。
第七天夜里，小z把攝像機對準床鋪，特意在手機背面貼上熒光貼紙。凌晨四點驚醒時，她看著實時監控畫面渾身發冷——畫面里的自己正四肢著地爬向陽台，後頸處隆起個拳頭大小的鼓包，每爬行一步，鼓包就蠕動一下。
次日導入的錄像顯示更多詭異細節︰0315分，"她"用膝蓋壓住不斷震動的手機，指甲在屏幕劃出深深的刻痕；0333分，陽台方向傳來玻璃碎裂聲，而畫面中的"小z"突然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張嘴發出的卻不是人類聲帶能產生的尖銳嘯叫。
最令技術人員毛骨悚然的是音頻分析結果︰那些全黑照片的快門聲中，夾雜著類似骨節摩擦的" 嗒"聲，經降噪處理後顯現出模糊的低語，反復念叨著某個地鐵站名——正是三年前高架橋坍塌事故的遇難者招魂現場。
最終促使小z搬離的，是病危通知書下達前夜的發現。彼時她已瘦得脫相，在icu半夢半醒間，總看見輸液管里漂著縷縷黑發。出院後整理舊物時，相冊最新跳出的照片讓她血液凝固——畫面里是空蕩蕩的病床，枕頭上凹陷的形狀分明是某個俯身凝視的人形，而床底伸出的，正是她失蹤的那只粉色拖鞋。
如今那棟舊宅掛著"凶宅"標簽待售，每當深夜卡車碾過高架橋，新搬來的租客總會抱怨手機自動連拍功能失靈。只有常年蹲守的靈異主播發現個古怪規律︰所有故障設備恢復正常的時刻，恰好對應著當年事故遇難者的生辰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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