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足以融化金鐵的灼熱,另一邊是能凍結血液的陰寒,而這兩種極致的力量,此刻都匯聚于一處。
在那美婦人白皙修長的雙手之中。
她的左手托著那枚玄冰玉盒,盒蓋敞開,里面靜臥著通體漆黑、凝結白霜的“寂丹”。
她的右手掌心,則躺著那顆剛剛出爐、流光溢彩、散發著無窮生機的赤金“生丹”。
一死,一生。
一陰,一陽。
兩條截然相反的路,被她輕描淡寫地擺在了林琛面前。
“你來選。”
“哪顆先,哪顆後。”
“用你的手,親自喂給他。”
無論結果如何,喂下第一顆丹藥的人,都將是林琛。
若成了,是夫人大度,給了他機會。
若敗了,他林琛,就是親手弒殺殿下的凶手,萬死莫辭。
青姨的嘴唇哆嗦著,只能用求救的眼神望向林琛,那眼神里充滿了恐懼。
不要答應!千萬不要答應!
然而,林琛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兩顆丹藥,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沒有看青姨,也沒有看那美婦人。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兩顆截然不同的丹丸吸引了。
美婦人也不催促,就那麼好整以暇地站著,手臂平伸。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漫長。
每一息,都像是在青姨的心上剮過一刀。
終于,林琛緩緩抬起手。
青姨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只見林琛伸出手,卻沒有去拿任何一顆丹藥。
他的手,輕輕地覆在了美婦人托著“生丹”的右手之上。
美婦人秀眉一挑。
林琛的手並沒有停下,而是順勢向下,將她的手連同那顆滾燙的“生丹”一起,輕輕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緊接著,他握著美婦人的手,微微一轉。
美婦人只覺得手腕一松,那顆赤金色的“生丹”已經順著她的指縫,滑入林琛的掌心。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快得讓人看不清。
青姨只覺得眼前一花,那顆光芒四射的丹藥,已經換了主人。
美婦人眼底深處掠過一抹異色。
她沒有阻止。
林琛的另一只手,則伸向了那個玄冰玉盒。然後,他將整個玉盒從美婦人手中拿了過來。
一手托著冰寒刺骨的玉盒。
一手握著灼熱燙手的金丹。
“夫人,這不是選擇題。”
“這是流程。”
“先寂,後生,一步都不能錯。”
說完,他將那顆赤金色的“生丹”小心翼翼地放回青姨已經空了的懷中。
“青姨,用內力溫養,別讓它的藥性散了。”
“啊?哦……好!”青姨如夢初醒,慌忙抱緊了那顆尚有余溫的丹藥,一股暖流順著手臂涌入四肢百骸,讓她冰冷的身體恢復了一絲知覺。
做完這一切,林琛托著那個裝著“寂丹”的玄冰玉盒,轉身就向石室外走去。
“去哪?”美婦人清冷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救人。”
林琛的腳步沒有片刻停頓。
“本夫人讓你走了嗎?”
“夫人若想殿下死,可以攔我。”
林琛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的黑暗中。
石室內,只剩下美婦人和心神不定的青姨。
美婦人站在原地,看著林琛消失的方向,許久沒有動。
“好……好一個‘這是流程’……”
美婦人低聲自語,忽然,她笑了起來。
“青姨。”
“奴……奴婢在!”青姨一個激靈。
“跟上去。”
美婦人理了理自己裙擺上的褶皺,蓮步輕移,也向外走去。
“本夫人倒要看看,他這流程,要怎麼走。”
……
春風樓後院,最僻靜的暖閣。
這里早已被清空,所有的窗戶都用厚厚的黑布蒙上,不透一絲光。
房間正中,擺著一個巨大的柏木浴桶,桶里盛滿了清澈的溫水,旁邊則架著幾盆燒得通紅的炭火,將整個房間烘烤得溫暖如春。
張伯背著手,在浴桶邊來回踱步,每一步都走得焦躁不安。
那柄薄如蟬翼的手術刀,被他用一塊干淨的細麻布包著,就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旁邊還有烈酒、金瘡藥和一卷卷的麻布。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張伯猛地回頭,看見林琛托著一個黑色的玉盒走了進來。
“林少卿!怎麼樣了?”
“準備好了嗎?”林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
“都……都按你說的備下了。”張伯指了指房間里的東西,“可……可那位……”
他的話還沒說完,美婦人和青姨的身影,也出現在了門口。
張伯的瞳孔一縮,剩下的話全都咽了回去,他慌忙躬身行禮“老朽……參見夫人。”
美婦人沒有理他,她的視線掃過整個房間,最後落在了暖閣內側那張鋪著厚厚錦被的床上。
床上,那個小小的身影正在不安地扭動著。
孩子的小臉燒得通紅,嘴里發出無意識的、痛苦的呻吟,呼吸急促而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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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一幕,美婦人那雙鳳眸中,一直維持的平靜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
她快步走到床邊,伸出手,想要去觸摸孩子的額頭,可手伸到一半,卻又停在了半空,似乎怕驚擾到他。
林琛將手中的玄冰玉盒放在桌上,打開。
一股森然的寒氣,立刻彌漫開來。
他從盒中取出那枚漆黑如墨的“寂丹”。
丹丸表面的白霜,在暖閣溫熱的空氣中,迅速融化,又迅速凝結,周而復始。
“張伯。”
“在!”
“殿下的情況,還能撐多久?”
張伯快步上前,搭上小男孩的手腕,閉目凝神片刻,臉色愈發沉重。
“高熱不退,心脈時斷時續……恐怕……恐怕撐不過今夜子時。”
林琛點了點頭。
他看向床邊的美婦人。
“夫人,我要開始了。”
美婦人緩緩收回手,轉過身,深深地看著他。
“你可想清楚了。”
“這一步下去,再無回頭路。”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林琛回答。
美婦人沉默了。
她看著床上那個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孩子,又看了看林琛手中那顆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色丹丸。
最終,她緩緩閉上眼楮,再睜開時,所有的情緒都已斂去,只剩下一種決斷。
“開始吧。”
她側過身,讓出了床邊的位置。
青姨和張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看著林琛,看著他一步步走向床邊,走向那個沉睡中的孩子。
林琛在床沿邊坐下,動作很輕。
他一手小心翼翼地扶起小男孩的後頸,讓他虛弱的頭顱靠在自己的臂彎里。
另一只手,捏著那枚漆黑的“寂丹”,緩緩地,送向了孩子干裂的嘴唇。
那枚丹藥,散發著一股死亡般的寂靜。
它離孩子的嘴唇越來越近。
一寸。
半寸。
就在那枚丹藥即將觸踫到男孩嘴唇的瞬間,林琛的手,停住了。
他抬起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美婦人,忽然開口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夫人,殿下的小名,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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