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與盧綰分別時,天色漸漸暗沉下來。
兩人在村口蹲守了整整一下午,卻始終無法進入村子。
對于里面村民的狀況,他們一無所知。
陵蔚風口中提到的陳醫師,直到天色擦黑都沒有出來取飯食。
看這情形,村子里恐怕是出了什麼問題。
盡管盧綰擔憂自己的姑姑,但他的婚宴消息已經放了出去,賓客都已通知。
這婚禮還是得照常舉行。
這件事,就像一片揮之不去的烏雲,在兩人的心頭留下了沉重的陰霾。
雖然瘟疫暫時被控制住了,可一個村子的人,很可能就這麼沒了性命,兩人此刻都沒了安全感。
這幾年,徭役越來越繁重,大家都在咬牙堅持。
可今天發生的這件事,讓劉邦和盧綰都感覺仿佛有一把利刃高懸在頭頂。
隨時都可能落下,取走自己的性命。
在那些上位者的眼中,他們這些平民百姓的命,簡直輕賤如草芥!
劉邦默默朝著劉家的方向走去,耳邊傳來村里孩子們的打鬧聲和大人們的說話聲。
他听著這些聲音,心中一陣刺痛,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拳。
這個原本祥和寧靜的村莊,村民們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可如今,很多孩子卻失去了自己的父親。
朝廷不斷征調村民去服徭役。
村里的許多青壯年都離開了家鄉,這些人,或許再也回不來了。
他抬頭望向天邊那片絢麗的晚霞,眼中閃過堅定。
之前呂雉說他將來會成為大漢的皇帝,他當時只覺得荒謬。
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亭長,怎麼可能當上皇帝?
可今天發生的這一切,讓他突然明白了。
百姓的命如此輕賤。
在這樣的世道下,或許只有改朝換代,才能讓自己、讓自己的親人,乃至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堂堂正正地活著,活出個人樣來!
等劉邦回到家中,呂雉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此刻的劉邦,渾身狼狽不堪,衣服上還沾著不少雜草。
可他周身散發出來的那股氣勢,竟隱隱有了上輩子當上漢王時的那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呂雉心中雖滿是疑惑,卻也不敢多問,只是默默地將晚飯端到堂屋的矮桌上,便打算退下。
她剛轉身,劉邦就叫住了她。
劉邦盤腿坐在矮桌前,目光深邃地看向呂雉,開口問道︰“呂雉,上一世沛縣的縣令,最後他如何了?”
呂雉用圍裙擦了擦手,思索片刻後說道︰“你從芒碭山上被蕭何請到了沛縣,那時,縣令心懷不軌,想要暗中算計你,他見局勢動蕩,便想投奔其他的起義軍,可沒想到,蕭何臨陣倒戈,縣令的計劃落了空,還是陵蔚風拿出不少財物向你求情,縣令這才得以帶著妻兒,舉家離開了沛縣。”
至于陵蔚風為何能夠成功求情,其中緣由,也很簡單。
一來,縣令的那些舉動,並沒有真正傷害到劉邦,事情還沒有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二來,陵蔚風乃是呂青的夫婿,與劉邦是連襟關系。
有了這層親戚關系,自然在求情的時候也多了幾分情面,說話也好使一些。
劉邦向來不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人對他敬重有加,願意追隨于他。
呂雉雖然對劉邦心懷怨恨,可她心里也明白,自己被項羽關押在楚營的那三年時間里,能夠安然無恙地離開。
關鍵還是因為劉邦。
倘若劉邦真的對妻兒毫不關心,在這混亂不堪的亂世之中,她和孩子又怎麼可能平安無事?
劉邦心里跟明鏡似的,目光沉沉地往呂雉那兒掃了一眼,什麼多余的話也沒說。
就這一眼,可把呂雉嚇得心里“咯 ”一下,整個人都懵在了原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聲音里帶著幾分討好︰“我听說盧綰和樊噲要成親了,回頭我跟你一塊兒去吧,喜宴上我還能搭把手,幫著操持操持。”
呂雉現在心里那叫一個沒底。
就怕劉邦哪天突然翻臉不認人。
正好借著這次婚宴的機會,讓大家伙都瞧瞧,她和劉邦之間夫妻情深,恩愛得很。
上輩子要不是沛縣那些老臣們向著她,劉盈的太子之位,指不定早就沒了。
她可得跟這些人處好關系。
這樣劉邦才不好隨隨便便把她給拋棄了。
誰知道劉邦想都沒想,直接就拒絕了她︰“盧綰姑姑家里出了點事兒,他不打算大操大辦,就幾個兄弟湊一塊兒熱鬧熱鬧,你不必去了。”
呂雉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趕忙看向劉邦,只見他神色平淡得很,拿起筷子就開始吃飯。
“我知道了,那你先吃飯吧,我去廚房收拾收拾。”
呂雉強撐著擠出這麼一句客套話,就急匆匆地往廚房走,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劉邦今天明顯心情不咋地,她不敢再去觸他霉頭,這男人脾氣可不好。
要是再糾纏下去,保不準又得說出什麼難听的話來!
劉邦眼神犀利,盯著呂雉的背影,在昏暗的燭光映照下,臉色顯得格外陰沉。
呂雉那話里話外,遮遮掩掩的,可哪能瞞得過他。
這個女人滿肚子的鬼蜮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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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劉邦還納悶兒,呂雉為何死活不願意回呂家。
現在可算全明白了,她壓根兒就不是呂家的親生女兒!
仗著自己知道歷史走向,就肆意操控別人的人生和命運,這就是呂雉的底氣,也是她那股子傲慢勁兒的來源吧?
劉邦猛地握緊手中的筷子,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照呂雉說的,上輩子陵蔚風很早就死了。
那失去了丈夫的呂青,她過的好嗎?
劉邦心里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呂雉能利用呂青一次,難保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那呂青是不是又被呂雉安排著嫁給了誰?
這個問題壓在劉邦心頭,一宿都未好好休息。
躺在西屋里林青青曾經住過的那個房間,劉邦微微合眼,他忽然想見見那小惡女。
也不知她這兩日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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