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中。
殿內的桌上早已擺滿了美味佳肴,其余的熱菜也都在小廚房里溫著,就等皇上一到,便能立即上菜了。
皇後靜靜地坐在那張紫檀圓桌前,耐心又優雅地等待著皇上前來。
不多時,門口傳來內侍的通報聲,皇後趕忙起身,朝著門口走去,就見皇上帶著夜間的絲絲寒意,邁著大步走了進來。
她臉上立刻綻出笑意,福身行了一禮,身上那身鳳袍穿在她身上,顯得格外端莊華貴。
“臣妾參見皇上,這春日里天氣還涼著呢,皇上怎麼也不披個披風呀。”
皇上微微點頭,伸手親自扶起了皇後,語氣溫和地說道︰
“不必多禮,朕來晚了,朝中事務繁多,實在是一刻都不得閑,辛苦皇後久等了。”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心里也明白皇後肯定一直在這兒等著,說話的聲音里便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歉意。
皇後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上滿是溫柔笑容。
“臣妾知道皇上忙碌,今日若不是有件小事,臣妾也不會來打擾您,皇上快坐下喝碗熱湯暖暖身子吧。”
身為皇後,她自然對皇上的日常動向了如指掌,對于皇上的勤政,她是再清楚不過了。
他這話可並非是敷衍之辭,早在皇子時期,皇上對待公務就是一絲不苟、盡心盡力的。
夫妻二人先後坐下後,皇後親自拿起湯勺,為皇上盛了一碗老鴨湯。
“皇上,喝碗湯祛祛寒氣,您如今身為一國之君,可得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呀,雖說公務繁忙,但也不能不顧及身體。”
皇上接過碗,喝了兩大口,對于皇後的這份關懷,他表面上听得很認真,可眼中卻平靜如水,沒什麼波瀾。
他和皇後之間,也就是相敬如賓罷了。
尤其是自皇上登基之後,夫妻關系變成了君臣關系,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那種夫妻之間的情分也淡了許多。
此刻,兩人看似相處得溫馨和睦,可實際上這里面到底有多少真情實意,恐怕也就只有他們倆心里最清楚了。
酒足飯飽之後,皇後見皇上神色依舊平靜,便輕聲細語地說道︰
“這次選秀進宮的妹妹們,到現在還有莞常在和安答應沒被您召見呢,臣妾知道皇上公務繁忙,可臣妾身為中宮皇後,職責所在,不得不跟您念叨一句。”
如今這莞常在的病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皇後心里已經盤算好了,就在這幾日,便讓人把她的綠頭牌給掛上。
這宮里華妃的勢力可不小,她仗著年家勢力強大,不僅對皇後缺乏應有的敬重,手里還掌握著宮權。
就這兩日早上請安的時候,華妃那張揚跋扈的樣子實在是太過分了,皇後心里對她厭煩得很。
所以不惜拉出莞常在來,想和華妃斗上一斗。
皇上和姐姐純元皇後之間的深厚情誼,皇後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她想著,要是皇上見了這莞常在,肯定會對她格外不同的。
華妃向來愛吃醋、愛計較,要是皇上寵愛莞常在了,那華妃可就該難受了。
皇上手里輕輕捻著佛珠,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靜,宮里發生的這些事兒,他心里都跟明鏡兒似的,稍微一琢磨,就明白皇後打的是什麼主意。
他沉默了一會兒,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淡漠,緩緩說道︰
“此事朕知道了,皇後身為一國之母,要是華妃沒了規矩,皇後盡可按規矩處置便是。”
皇後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僵硬,沒想到皇上居然這麼直白地就點破了她的小心思。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起身行了一禮。
“臣妾明白,請皇上放心,臣妾定會盡心盡力地打理好後宮諸事。”
看著皇上那冷漠的神情,皇後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陣苦澀,要是自己能輕易處置華妃,早就動手責罰她了。
還不都是因為皇上忌憚年家的勢力,所以才對這華妃諸多放縱。
如今華妃的野心越來越大,年家也是如日中天,她要是真罰了華妃,恐怕皇上第一個就不樂意了。
兩人用過晚膳後,天色已經很晚了,皇上便順勢留在了景仁宮。
皇上心里對于如何制衡後宮各方勢力,那早就是胸有成竹、爛熟于心了。
處在皇帝這個位置上,心中那些私情已然漸漸被消磨殆盡了。
對于後宮的女子們,哪怕是給予寵愛,那其中也都摻雜了諸多權衡考量的因素。
不管是華妃也好,還是皇後也罷,在皇上心里,其實本質上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和華妃之間,自從年家的勢力日益壯大之後,兩人就再也沒辦法像從前那樣真心相待、傾心交談了。
而對于皇後,身為一國之君,即便面對的是自己的妻子,他也習慣了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深埋在心底。
不會輕易對旁人吐露心聲。
宜修坐在梳妝鏡前梳理著頭發,她扭頭看了一眼皇上,就瞧見皇上坐在床榻上,寧願捧著書看,也沒有什麼貼心的話要和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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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宮里的女子,哪一個不想坐上皇後這個位子。
它不僅代表著是一國之母,更是皇上名正言順的妻子。
可宜修這位皇後,心中卻藏著旁人難以知曉的苦楚。
她的夫君心里最愛的女人是她的嫡姐,這嫡庶之分就如同一塊沉甸甸的巨石,一直壓在宜修的心頭,讓她喘不過氣來。
哪怕現在她已然貴為一國之母,盡享榮耀,可在感情這件事上,她還是覺得自己徹徹底底地輸給了姐姐。
那些她費盡心思、苦苦追求卻始終求而不得的東西,她的嫡姐卻輕輕松松就全都擁有了。
她怎能不羨慕、不嫉妒呢?
從小在家中,她就是嫡姐的陪襯,沒想在愛情里,她依舊是那個輸得一敗涂地的人。
即便姐姐都已經離世好多年了,可皇上心里卻依舊對她念念不忘。
宜修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臉上卻絲毫沒有顯露出來,她扭頭朝著皇上微笑著說道︰
“這件寢衣看上去都有些破舊磨損了,皇上怎麼還穿著它?”
皇上抬眼看了看她,手上拿著書又翻了一頁,語氣平淡地說道︰
“貼身的衣裳自然是穿久了才好,舒坦又踏實,這件寢衣是純元在世的時候給朕做的,她當年給朕做了不少衣裳。”
“姐姐心里最牽掛皇上,要是姐姐知道您如今還對她這般念念不忘,想必也會感念皇上的這份深情厚意。”
皇後嘴上雖是這麼說著,可眼中卻不經意地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神色。
繡著百子千孫圖案的帳子里,這對天家夫妻各自規規矩矩地躺著,皇上率先閉上了眼楮假寐。
他留在景仁宮,也不過是為了給皇後留幾分面子罷了,實際上,皇上心里這會兒正惦記著林青青呢。
因為有那個夢境的存在,他和青青相處起來,竟絲毫不覺得陌生。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心里還會涌起一種隱秘的喜悅之情。
在夢里,那個“他”肯定是喜歡青青的,也不知道兩人最後有沒有在一起?
就這麼想著想著,皇上感覺困意漸漸襲來,很快便沉沉地睡去。
躺在一旁的宜修卻緩緩睜開了眼楮,她側過身子,眼中滿含著愛戀,靜靜地看著皇上熟睡的面容。
伸手輕輕摸了摸腕上戴著的鐲,隨後,她又看了一眼皇上身上穿著的那件寢衣,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起來。
她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盯著帳子的上方,心中帶了絲快意。
皇上愛嫡姐又能怎樣呢,如今自己才是皇上的妻子,是這大清的皇後。
不管怎樣,她才是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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