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的秋老虎格外肆虐,毒辣的日頭炙烤著雲棲鎮的青石板路,蒸騰起的熱浪混雜著塵土氣息,嗆得人喉嚨發緊。鎮口老槐樹下,幾個挑著擔子的貨郎正用粗布巾擦著額頭的汗,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西北方的黑風嶺。
“听說了嗎?昨晚李記布莊又被搶了。” 一個矮胖貨郎壓低聲音,手里的草帽扇得飛快。
旁邊賣油餅的老漢重重嘆了口氣,油鍋里的滋滋聲都蓋不住他的愁緒︰“這已經是本月第五家了,黑風寨的那幫畜生,簡直沒把王法放在眼里。”
正說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眾人抬頭望去,只見一騎白馬踏塵而來,馬上騎士身著月白長衫,腰間懸著柄烏鞘長劍,面容俊朗,眉宇間卻帶著幾分沉凝。他勒住韁繩在鎮口停下,目光掃過眾人惶恐的神色,開口時聲音清冽如泉︰“在下上官景暉,敢問諸位,黑風寨強盜近來是否愈發猖獗?”
貨郎們面面相覷,最終還是老漢顫巍巍開口︰“這位公子是外地來的吧?黑風寨的匪首‘獨眼狼’趙三疤,半年前佔了黑風嶺,起初只是劫掠過往商隊,這三個月竟開始洗劫村鎮。官府派兵圍剿了三次,都損兵折將回來了。”
上官景暉眉頭微蹙,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官府為何不請高手相助?”
“唉,青州府的捕頭們都束手無策,听說獨眼狼手下有個叫‘鬼手’的軍師,詭計多端得很。” 矮胖貨郎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前陣子請來的武當道長,都中了他們的陷阱,斷了條胳膊呢。”
白馬忽然不安地刨了刨蹄子,上官景暉拍了拍馬頸安撫,目光投向黑風嶺的方向。那里山巒起伏,雲霧繚繞,看似尋常的山林間,藏著多少百姓的血淚。
“多謝告知。” 他拱手作揖,調轉馬頭,“在下去去就回。”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白馬已如一道白虹般沖向西北,只留下揚起的煙塵和貨郎們驚詫的議論聲。
黑風嶺的山路崎嶇難行,兩側是刀削般的峭壁,僅容一人一騎通過。上官景暉放緩馬速,凝神細听。林子里靜得反常,連鳥鳴蟲嘶都消失了,只有風吹過樹葉的嗚咽聲。
突然,頭頂傳來破空之聲!他猛地俯身貼在馬背上,三支弩箭擦著後背釘進對面的岩壁,箭尾還在嗡嗡作響。
“有埋伏!” 上官景暉低喝一聲,拔劍出鞘。劍光如練,劈開從兩側灌木叢里撲出的七八條黑影。這些人身著黑衣,臉上蒙著黑布,手里的鋼刀寒光閃閃,顯然是黑風寨的嘍�@ br />
白馬人立而起,前蹄踏翻兩個強盜。上官景暉借勢騰空,長劍挽出朵朵劍花,只听 “叮叮當當” 一陣脆響,強盜們的鋼刀紛紛被挑飛。他腳尖在一棵古樹的橫枝上輕點,身形如柳絮般飄落,劍尖抵住最後一個強盜的咽喉。
“說,獨眼狼在哪?”
那強盜嚇得渾身發抖,結結巴巴道︰“在…… 在寨子里慶功…… 鬼手軍師說…… 說今晚要去洗劫雲棲鎮……”
上官景暉眼神一凜,手腕微沉,劍刃割破對方的皮膚︰“陷阱設在何處?”
“在…… 在前面的斷魂崖…… 有滾石和…… 和毒箭……”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一陣號角聲。上官景暉知道不能久留,一掌劈在強盜後頸,將其打暈在地。他翻身上馬,剛要前行,卻見前方山道上滾來數十塊巨石,伴隨著箭雨呼嘯而至。
“好個鬼手!” 他暗罵一聲,勒馬轉向右側的陡坡。白馬通靈,竟順著幾乎垂直的山坡滑了下去,茂密的灌木叢緩沖了下墜之勢。上官景暉抱緊馬頸,長劍不斷劈開迎面而來的荊棘,終于在半山腰穩住身形。
這里是片茂密的竹林,竹葉青翠欲滴,空氣中彌漫著清新的草木氣息。上官景暉正欲辨別方向,忽然听到前方傳來壓抑的哭泣聲。他循聲走去,只見竹林深處有間破敗的茅屋,一個老婦人正對著一堆破舊衣物垂淚。
“老丈,為何在此哭泣?”
老婦人抬起頭,滿臉皺紋里積滿淚水︰“我兒…… 我兒被黑風寨的強盜抓去當苦力,昨天逃回來時被他們一箭射死……” 她指著屋角的草席,上面蓋著塊白布,隱約能看出人形。
上官景暉心中一沉,蹲下身掀開白布。死者約莫二十多歲,胸口插著支雕翎箭,面容扭曲,顯然死前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他們還搶走了我家僅有的三畝地契,說若不交出,就要燒了我的房子……” 老婦人泣不成聲,“公子啊,你要是有本事,就替我們這些苦命人報仇啊!”
上官景暉站起身,對著尸體深深一揖︰“老人家放心,三日之內,我必讓黑風寨覆滅。” 他解下腰間的錢袋放在桌上,“這些錢您先安葬令郎,等我消息。”
離開茅屋時,暮色已濃。上官景暉借著月光在山林間穿行,根據之前強盜的供述,黑風寨的正門設在黑風嶺主峰,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他從老婦人那里得知,後山有處瀑布,瀑布後面是個天然溶洞,能直通寨內。
月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忽然,前方出現兩點幽綠的光芒。上官景暉止步凝神,只見一頭吊楮白額虎從樹後走出,涎水順著獠牙滴落,發出低沉的咆哮。
他握緊長劍,正欲出手,卻見老虎身後踉踉蹌蹌跑出個衣衫襤褸的少年,約莫十五六歲,手里揮舞著根木棍︰“虎子,別擋路!”
老虎竟像是認識少年,不滿地低吼兩聲,轉身鑽進了樹林。少年這才注意到上官景暉,嚇了一跳,隨即警惕地問︰“你是誰?來黑風嶺做什麼?”
“我要去黑風寨。” 上官景暉打量著少年,他雖然瘦弱,但眼神清澈,不像強盜,“你呢?”
少年眼楮一亮︰“你是來殺強盜的?我叫小石頭,爹娘被他們害死了,我一直在這山林里躲著,想找機會報仇。” 他指著前方,“瀑布就在前面,我知道怎麼進去。”
兩人結伴而行,穿過一片密林,果然看到條白練般的瀑布從崖頂傾瀉而下,水花四濺,在月光下泛著銀光。小石頭領著上官景暉繞到瀑布側面的岩石後,那里有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進去後往左拐,能到他們的糧倉,往右是地牢。” 小石頭壓低聲音,“我之前偷偷進去過一次,看到他們把搶來的女人關在地牢里。”
上官景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去就回。”
鑽進縫隙後,水汽撲面而來,打濕了他的衣衫。穿過狹窄的通道,眼前豁然開朗,竟是個能容納百人的溶洞。洞壁上插著松明火把,照亮了堆積如山的糧草和貨物,顯然都是劫掠所得。
他貼著洞壁潛行,听到前方傳來粗野的笑罵聲。轉過一個拐角,只見十幾個強盜圍著張桌子喝酒,桌上擺滿了雞鴨魚肉,其中一個獨眼龍形的大漢最為扎眼,想必就是獨眼狼趙三疤。
“大哥,今晚咱們再去雲棲鎮,把那幾個漂亮娘們搶回來,給兄弟們樂樂!” 一個滿臉橫肉的強盜舉杯喊道。
獨眼狼哈哈大笑,用獨眼看著旁邊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還是鬼手軍師妙計,讓那姓王的捕頭損兵折將,現在官府再也不敢來了。”
鬼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陰惻惻地笑︰“大哥放心,我已在鎮外布下天羅地網,保證讓他們插翅難飛。”
上官景暉悄然拔出長劍,正欲發難,忽然听到地牢方向傳來女子的哭泣聲。他心念一動,決定先去救人。沿著右側的通道前行,果然看到間鐵牢,里面關著七八個衣衫不整的女子,個個面帶驚恐。
“別害怕,我是來救你們的。” 他低聲道,揮劍劈開牢門的鎖鏈。
女子們先是一愣,隨即喜極而泣。其中一個年長的婦人拉住他︰“公子,快救我女兒,她被獨眼狼帶到內寨去了!”
上官景暉心頭一緊,剛要問明情況,外面忽然傳來腳步聲。他示意女子們躲進溶洞深處,自己則藏身門後。
兩個強盜醉醺醺地走來,嘴里哼著葷曲︰“大哥讓咱們把這幾個娘們拖出去,今晚好好快活……”
話音未落,上官景暉已如鬼魅般閃出,兩記手刀劈在他們後頸。他換上強盜的黑衣,將兩人拖進牢房藏好,然後深吸一口氣,朝著內寨走去。
內寨比外寨更加奢華,雕梁畫棟,顯然是用搶來的錢財修建的。上官景暉借著夜色掩護,避開巡邏的嘍�@ 吹揭蛔 隻鶩 韉母舐Ы啊@錈媧 磁 擁目蘚昂湍腥說哪 Γ 嵌姥劾塹納 簟 br />
“小美人,從了老子,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放開我!我死也不從!”
上官景暉一腳踹開房門,只見獨眼狼正撕扯著一個少女的衣衫,少女拼命掙扎,臉上滿是淚水。他怒喝一聲,長劍直指獨眼狼︰“趙三疤,你的死期到了!”
獨眼狼愣了一下,隨即獰笑道︰“又來個送死的!兄弟們,給我拿下!”
閣樓里的幾個護衛立刻拔刀撲來。上官景暉劍光霍霍,片刻間就將他們盡數制服。獨眼狼見狀,從牆上摘下一柄鬼頭刀,惡狠狠地砍來︰“小子,敢管你狼爺爺的閑事,我劈了你!”
刀風凌厲,帶著股血腥氣。上官景暉不慌不忙,身形如陀螺般旋轉,長劍順著刀背滑下,直取對方手腕。獨眼狼慌忙回刀格擋,卻被震得虎口發麻,鬼頭刀險些脫手。
兩人你來我往斗在一處,閣樓里的桌椅被劈得粉碎。少女趁機躲到角落,驚恐地看著這場惡斗。上官景暉的劍法靈動飄逸,如行雲流水,而獨眼狼的刀法剛猛霸道,招招致命。
激斗中,上官景暉發現獨眼狼的左眼雖瞎,卻似乎能預判他的招式,想必是鬼手傳授的步法。他心念一轉,故意賣了個破綻,待獨眼狼揮刀砍來時,突然矮身橫掃,長劍如毒蛇出洞,刺穿了對方的膝蓋。
“啊!” 獨眼狼慘叫一聲,跪倒在地。上官景暉劍尖抵住他的咽喉,冷聲道︰“說,鬼手在哪?”
獨眼狼眼中閃過一絲怨毒︰“你殺了我,軍師也不會放過你……”
話音未落,窗外忽然飛來數枚透骨釘。上官景暉早有防備,拉著少女側身躲過,釘子深深釘進柱子里,冒出縷縷青煙,顯然喂了劇毒。
“上官公子好身手。” 窗外傳來鬼手陰柔的聲音,“既然來了,就留下做客吧。”
閣樓四周忽然燃起火把,無數強盜手持弓箭圍了上來,將閣樓團團圍住。鬼手站在人群中,慢條斯理地說︰“公子若肯歸順黑風寨,我保你榮華富貴。否則,今日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上官景暉將少女護在身後,朗聲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們殘害百姓,擄掠婦女,早已天怒人怨,今日我定要替天行道!”
他話音剛落,忽然听到遠處傳來吶喊聲。鬼手臉色一變︰“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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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小石頭見上官景暉久不出來,擔心他出事,便跑去雲棲鎮報信。村民們听聞有俠客要鏟除黑風寨,紛紛拿起鋤頭扁擔,一些路過的江湖好漢也義憤填膺,跟著殺了過來。
鬼手見狀,咬牙道︰“先殺了這小子!”
箭矢如雨點般射來。上官景暉揮劍格擋,拉著少女從後窗跳出,落在院中。他將少女推向假山︰“躲好!” 隨即轉身迎敵,劍光如織,護住周身。
就在這時,獨眼狼忍著劇痛撲來,鬼頭刀直取上官景暉後心。千鈞一發之際,一支竹箭破空而來,正中獨眼狼的手腕。小石頭從牆上跳下來,手里還握著把弓︰“壞蛋,看箭!”
上官景暉趁機回身一劍,刺穿了獨眼狼的心髒。這個作惡多端的匪首,終于死不瞑目。
鬼手見勢不妙,轉身就跑。上官景暉豈能放過他,施展輕功追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奔出寨門,來到斷魂崖邊。
“你逃不掉了!” 上官景暉長劍直指。
鬼手忽然從懷里掏出個瓷瓶,獰笑道︰“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 他將瓶中的粉末撒向空中,那粉末遇風即燃,竟是火硝。
崖邊的枯草瞬間燃起大火,濃煙滾滾。鬼手趁機向崖下逃去,卻被一塊松動的岩石絆倒,失足墜下懸崖。
大火很快被趕來的村民撲滅。當東方泛起魚肚白時,黑風寨的旗幟被扯下,換上了一面嶄新的白布。村民們歡呼雀躍,將上官景暉圍在中間,紛紛磕頭致謝。
老婦人捧著兒子的靈位,泣不成聲︰“恩人啊,你真是我們雲棲鎮的再生父母!”
上官景暉扶起眾人,目光掃過被解救的女子和重建家園的村民,輕聲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是分內之事。” 他看向小石頭,“你願隨我游歷江湖,行俠仗義嗎?”
小石頭用力點頭,眼中閃爍著光芒︰“我願意!”
三日後,雲棲鎮恢復了往日的生機。上官景暉牽著白馬,帶著小石頭踏上了新的旅程。秋風吹過,卷起幾片落葉,仿佛在訴說著這段除暴安良的傳奇。而黑風嶺上,那座曾經象征著罪惡的山寨,正漸漸被荒草覆蓋,成為過往雲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