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的梅雨季來得又急又猛，辰星大廈的玻璃幕牆上爬滿蜿蜒的水痕。
楊龍站在音樂監棚外，透過隔音玻璃看著里面的鋼琴師第三次重彈同一段旋律。豆豆的筆尖在樂譜上戳出個小洞︰"高音部太尖銳了，璃月主題應該像水墨一樣暈染開..."
"再試一次降d調？"錄音師擦著汗提議。
耳機里突然傳來一陣雜音，接著是網易音頻總監興奮的喊聲︰"找到了！上音剛畢業的陳致逸，他給《劍網3》寫的配樂有你們要的味道！"
楊龍手中的咖啡杯微微一顫。在前世的時間線上，這位尚未嶄露頭角的作曲家，將會成為《原神》標志性音樂的締造者。他瞥了眼監控屏幕——豆豆正在修改的璃月港場景圖，屋檐下垂著的風鈴與記憶中《原神》登錄界面的裝飾如出一轍。
"現在就聯系。"楊龍按下通話鍵，"不，我親自去上海。"
上海音樂學院的老琴房散發著松香與潮氣混合的氣息。
陳致逸的鋼琴上攤著未完成的《劍網3》樂譜，旁邊茶杯里飄著兩片倔強豎立的茶葉。這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人听完楊龍的來意，手指無意識地在膝頭敲打節奏。
"開放世界...七種元素國度..."他喃喃重復，"您要的不是背景音樂，而是听覺世界觀。"
窗外的梧桐樹影投在舊鋼琴上，楊龍輕輕按下中央c鍵︰"蒙德像巴洛克時期的賦格，璃月是古琴與管弦樂的對話，稻妻..."
"三味線加電子合成器！"陳致逸突然抬頭，鏡片後的眼楮閃閃發亮，"但需要實地采風，我要听真實的璃月山水。"
楊龍從公文包取出文件夾︰"下周有趟去張家界的考察，團隊里有三位非遺傳承人。"
年輕的作曲家接過行程表，突然發現背面手寫著《原神》七國主題的雛形——每個國家對應一種中國古樂調式，旁邊標注著"2020年tga最佳原聲"的潦草字樣。
"您這麼確信能獲獎？"
"我確信的是..."楊龍指向琴架上泛黃的《霓裳羽衣曲》研究筆記，"找到你，就成功了一半。"
一只麻雀落在窗台，歪頭看著兩個男人在琴鍵上比劃。陳致逸即興彈奏的旋律穿透雨幕，與遠處工地打樁機的節奏奇妙共鳴，像極了未來《原神》里傳統與現代的交融。
杭州的深夜會議室煙霧繚繞。
《逆水寒》的汴京城建模在屏幕上旋轉，網易技術總監指著虹橋下的水流特效︰"物理引擎還是達不到楊總要求的"清明上河圖質感"..."
豆豆突然把數位筆拍在桌上︰"為什麼不試試豆苗的方法？"
她調出去年家庭旅行的視頻——豆苗在黃山拍的瀑布，用手機軟件分析出的水流算法，竟與北宋畫家郭熙的《早春圖》筆觸高度吻合。
"這丫頭..."網易總監目瞪口呆，"她到底是學藝術的還是學物理的？"
"都是。"楊龍笑著撥通瑞士的視頻電話。屏幕里的豆苗正在蘿實學院的實驗室，背後白板寫滿流體力學公式，而她睡衣上印著"原神策劃組"的字樣。
"爸！我算出來啦！"小丫頭舉起平板電腦，"用馮•卡門渦街模擬汴河水紋，再疊加..."
豆豆扶額︰"你送她去學校還是nasa？"
當豆苗的算法成功渲染出《千里江山圖》風格的水流時，會議室爆發出一陣歡呼。只有楊龍注意到視頻角落里的細節——豆苗的書架上，《宋徽宗花鳥畫集》與《量子物理入門》並排放置，中間夾著張便簽︰"媽媽生日記得買顏料"。<o帶在循環播放。
豆豆修改著璃月角色的服裝紋樣，鉛筆與數位筆交替使用。楊龍靠在沙發上閉目聆听，突然說︰"這里少了個轉折。"
"第37秒的笛子進早了？"豆豆頭也不抬。
"不，是情感曲線。"楊龍走到她身後，手指劃過屏幕上魈的面具，"這個角色背負著千年業障，音樂里應該有..."
"像被風刮散的蒲公英。"豆豆接話，筆下已經修改起設計稿，"陳致逸明天去采風，要不要讓他錄些璃月山民的哭喪調？"
兩人的手在數位板上方相踫，一個負責線條，一個把控色彩。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雲隙，在未完成的角色原畫上投下斑駁光影，恍若游戲中那些等待玩家探索的秘境。
楊龍的手機突然亮起，是豆苗發來的郵件︰"蘿實交響樂團願意錄制ost！條件是要在游戲鳴謝里加他們校徽~"
附件是段錄音小樣，瑞士少女們用阿爾卑斯長號模擬的璃月民謠，竟與陳致逸上午發來的采風錄音莫名契合。豆豆听著听著突然笑了︰"這丫頭，把你那套"全球化縫合術"學得青出于藍。"
"錯了。"楊龍輕吻她發頂，"是青出于你。"
2017年尾聲的跨年派對上，辰星員工將《原神》的初版地圖拼成了巨幅背景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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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致逸彈奏著剛完成的蒙德主題曲，鋼琴上擺著從張家界帶回的岩芯樣本。網易團隊展示著《逆水寒》的實機演示，水流特效下藏著豆苗的數學公式。而遠在瑞士的豆苗通過全息投影"出席"，她指揮學校樂團演奏的《璃月幻想曲》正響徹會場。
豆豆站在露台，看著 go。楊龍從身後環住她，西裝口袋里露出半截行程表——下周去維也納金色大廳洽談錄音檔期。
"有時候覺得..."豆豆靠在他肩頭，"我們像是在時間夾縫里偷跑的人。"
楊龍笑而不答。夜空突然炸開煙花，2018年的倒計時投影在大廈外牆上。在所有人歡呼的聲浪中，唯有他听見豆豆輕聲哼起一段旋律——那是陳致逸還未寫出的，《原神》登錄界面音樂的最初靈感。
瑞士的雪，杭州的雨，上海的梧桐，張家界的霧。無數碎片正在時空的織機上穿梭，漸漸編織成那個注定在2020年驚艷世界的開放宇宙。而此刻，他們只是靜靜依偎在煙花下，像游戲中那些尚未被玩家激活的傳送錨點，沉默地積蓄著光芒。
楊龍站在辰星總部的全息投影室里，凝視著懸浮在空中的《原神》劇情脈絡圖。蒙德與璃月兩條主線如同糾纏的藤蔓，在虛擬沙盤上蜿蜒伸展。角色出場順序、任務節點、劇情伏筆……無數光點串聯成網，卻在中段出現了明顯的斷層。
"第三幕的哲學深度不夠。"他手指劃過璃月主線中段，全息影像立刻標記出幾處紅色警告，"鐘離的"契約"理念停留在說教層面，缺乏情感共鳴。"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編劇組長林默的筆記本上已經記滿了修改意見，指尖微微發白。這位北大哲學系畢業的高材生，此刻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音樂和陳致逸的ost是天花板級別，美術更是行業標桿。"楊龍敲了敲璃月港的建模——那飛檐斗拱間流動的光影，連瓦當上的苔蘚都栩栩如生，"但文案……"
他頓住了，調出一段玩家測試反饋視頻。畫面中，當測試者操控角色走過望舒客棧時，背景音樂里哀婉的二胡聲與壯麗的山河景色形成強烈反差，可npc對話卻突兀地轉到了日常任務。
"就像在盧浮宮听《命運交響曲》時——"楊龍環視眾人，"導游卻在講解廁所方位。"
豆豆從原畫堆里抬起頭，她連續熬了三個通宵修改甘雨的角色設計，眼下的青黑在冷光屏映照下格外明顯︰"要不要把蒙德線提前？溫迪的故事相對輕松，能爭取時間打磨璃月文案。"
投影沙盤立刻重組，將風神巴巴托斯的劇情節點提到最前。原本卡在璃月的中期乏力感確實緩解了，但新的問題隨之浮現——蒙德騎士團的敘事過于童話，與後續璃月的厚重歷史感形成割裂。
"我們需要莎士比亞，也需要金庸。"楊龍突然說。
會議室門被推開，宋薇娜風風火火闖進來︰"人帶來了！"
她身後跟著個穿黑色唐裝的男人，亂蓬蓬的頭發下藏著一雙鷹隼般的眼楮。當這人咧嘴一笑時，會議室里幾個年輕策劃倒吸冷氣——網絡文學界傳奇大神"血紅"，本名劉煒，筆名"老腰"。
"楊總。"劉煒從兜里掏出包皺巴巴的紫雲煙，又訕訕地塞回去，"听說你們缺個能把"契約"寫成"江湖"的？"
深夜的編劇室煙霧繚繞，像極了璃月港清晨的碼頭。
劉煒的電腦屏幕上開著《原神》世界觀文檔，旁邊是杯已經涼透的濃茶。這位網文大神寫嗨了就會站起來踱步，唐裝下擺掃過白板上的劇情腦圖，活像說書人拍驚堂木。
"鐘離不是神，是塊老石頭！"他突然拍桌，嚇得實習編劇打翻了咖啡，"六千年的磨損讓他忘了疼，但玩家得看見裂縫里的光！"
林默飛快記錄著靈感︰"所以層岩巨淵的劇情要體現……"
"體現個屁！"劉煒抓起數位筆，在鐘離角色圖上畫了道貫穿胸口的裂痕，"直接讓他替旅行者擋下天星！碎石崩飛時露出里面——"
"——露出里面的人性。"楊龍接話，調出段未采用的音樂小樣。陳致逸用編鐘模擬的岩石皸裂聲，配合二胡嗚咽般的滑音，竟與劉煒的構思嚴絲合縫。
豆豆突然推開鍵盤︰"我明白了！"
她的數位屏上，鐘離的貫虹之槊驟然碎裂，露出內里琉璃般的核心——那光澤竟與游戲開場動畫中"天理維系者"的瞳孔一模一樣。
"磨損不是失去，是沉澱。"林默喃喃自語，筆下已經寫出一段新文案︰【此世群魔諸神並起，我雖無意逐鹿，卻知蒼生苦楚】
劉煒湊過來看，突然哈哈大笑︰"酸！太酸！"他搶過筆唰唰改寫︰【天動萬象，山海化形。荒地生星，璨如烈陽】
"這是…"豆豆瞪大眼楮。
"江湖切口。"劉煒得意地吐著煙圈，"神仙打架前不念兩句詩，怎麼騙讀者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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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德城西風大教堂的彩窗在晨光中投下斑斕影子。
楊龍站在動作捕捉棚里，看著溫迪的cv演員在綠幕前吟唱新改的劇情詩。少年詩人指尖流轉的風元素，在特效預覽中化作漫天塞西莉亞花——那花瓣飄落軌跡，竟暗合陳致逸譜寫的民謠節奏。
"蒙德首發是對的。"豆豆遞來平板，上面是玩家測試數據，"自由之都的輕松氛圍，能讓玩家適應世界觀。"
但楊龍的目光停在另一組數字上——璃月劇情的完播率驟降15。他點開分段統計，發現玩家普遍在"請仙典儀"處流失。
"太晦澀了。"豆豆嘆氣，"岩神假死、愚人眾陰謀、璃月人治…信息量爆炸。"
劉煒嚼著檳榔晃過來︰"缺個"說書人"。"他指向游戲內的茶館場景，"讓田鐵嘴那老東西多念兩段——"
突然，他的手機響起特別提示音。屏幕上是豆苗從瑞士發來的消息︰【劉叔！你寫的鐘離台詞被我們哲學教授當案例講了！】
附帶的課堂視頻里，蘿實學院的教授正分析"天動萬象"台詞里隱含的斯多葛學派思想。劉煒撓著頭傻笑︰"這洋老頭有點東西…"
"所以文案不是裝飾。"楊龍按下通訊鍵，"林默，重做璃月主線結構。劉煒負責關鍵npc台詞，豆豆…"
他轉向妻子，卻發現她已經修改起游戲內的書籍系統。《竹林月夜》《石書輯錄》這些原本單調的收集品，此刻正被她注入大量暗線劇情——就像她當年在《星辰之舞》里埋的彩蛋。
"玩家不該被灌輸哲學。"豆豆頭也不抬，"而是在摘朵琉璃袋時，突然讀懂鐘離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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