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淵外的淨世蓮池還泛著粼粼波光，林無鋒抱著甦月落地時，衣擺沾了些清涼的水痕。
他低頭看懷中人，甦月的睫毛輕顫，蒼白的唇瓣終于有了絲血色——方才在挽歌鏡里，她為他擋下幽冥鬼王殘魂的最後一擊，神族血脈幾乎枯竭。
"無鋒..."甦月輕喚，指尖無意識地揪住他衣襟。
林無鋒喉結滾動，將她抱得更緊些。
風里的腐臭味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蓮池里新綻的荷香，他深吸一口氣，忽然听見身後傳來急促的喘息。
千機子癱在地上，半邊身子陷進泥里。
他原本束得整整齊齊的道冠歪在頸後，嘴角淌著黑血，靈海碎裂的反噬讓他每說一個字都像在嚼碎牙齒︰"你...你以為封了血獄魔君就贏了？他的本源在混沌海深處，這破碑困得住他千年，困得住萬年麼？"
林無鋒轉身，靴底碾過一片碎蓮瓣。
他望著千機子渾濁的眼楮，忽然笑了︰"所以我讓蒼冥把輪回印刻進了神碑根基。"
他屈指一彈，一道金光沒入天際——那是方才蒼冥傀儡消散前，用最後靈識替他刻下的輪回鎖，"每過百年，神碑自會吸收天地生機加固封印。除非天地傾覆，否則他永無出頭之日。"
千機子的瞳孔驟然收縮，黑血嗆進喉嚨里發出咯咯聲。
林無鋒懶得再看他，低頭替甦月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
可這片刻松懈間，一道陰寒劍氣突然從左側襲來！
是白無涯！
他不知何時潛到了蓮池邊，手里攥著柄染血的短刃，正朝著甦月心口刺來。
林無鋒瞳孔一縮，抱著甦月旋身，左肩頓時被劍氣劃開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鮮血濺在甦月白衣上，她猛地睜眼，指尖凝聚起淡金色靈力，卻被林無鋒按住手腕。
"別怕。"他聲音平穩得像是早有預料，另一只手按在自己心口。
那處皮膚下，一道暗紋正隨著心跳明滅——那是他在三個月前，趁白無涯替他送丹藥時種下的追蹤印記。
"命運綁定反饋，啟。"林無鋒低喝。
白無涯的短刃離甦月心髒還有三寸，突然渾身劇震。
他驚恐地看著自己掌心浮現出和林無鋒心口一模一樣的暗紋，那些紋路像是活過來的毒蛇，順著他的手臂往靈海鑽去。
"不！你什麼時候..."他的話戛然而止。
暗紋在他識海炸開，白無涯的七竅滲出黑血，整個人像被抽干了的皮囊，"撲通"摔進蓮池，連漣漪都沒濺起多大，便化作一片飛灰。
甦月顫抖著摸上林無鋒的傷口︰"你受傷了。"
"小傷。"林無鋒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動的心跳透過掌心傳來，"比起你在鏡里替我擋的那一擊，這算什麼。"
遠處傳來低低的嗚咽。
鐵背熊趴在蓮池邊，原本油亮的黑毛變得枯槁，肚皮隨著呼吸急促起伏——為了托住他們墜落的身形，這頭陪了他十年的老熊燃燒了九成妖丹。
林無鋒松開甦月，走到鐵背熊跟前。
他從儲物戒里取出個青瓷瓶，瓶身刻著涅盤紋，打開時溢出一縷清香︰"老伙計，委屈你了。"他將瓶中靈露喂進熊嘴，又摘了片淨世蓮華殘瓣碾碎，混著靈力渡進它體內。
鐵背熊的眼皮動了動，渾濁的熊眸漸漸亮起光。
它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林無鋒的手背，喉嚨里發出歡快的呼嚕聲。
"好了好了，別撒嬌。"林無鋒笑著揉了揉它耳朵，轉身時卻見青銅傀儡的位置泛著微光。
蒼冥的核心正在消散，那些細碎的靈光聚成一道虛影，是個穿青銅甲的少年，正朝他拱手。
"謝...主上。"虛影的聲音像碎玉相擊，"蒼冥...願化玉符，永伴左右。"
靈光驟然收斂，落在林無鋒掌心的，是塊青銅色玉符，上面刻著簡單的傀儡紋路。
甦月走過來，指尖輕輕踫了踫玉符，忽然抬頭看他︰"他說，這樣便不算徹底消散。"
林無鋒將玉符貼身收好，喉間發緊。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蒼冥時，那傀儡只會機械地說"簽到完成"，如今...
"該回家了。"甦月輕聲道。
所謂的"家"，是他們曾經長大的青竹峰。
可當兩人帶著鐵背熊走到宗門外時，卻見三十余位長老整整齊齊跪在台階下。
為首的大長老從前總嫌他是寒門廢柴，此刻卻將頭貼在青石板上，聲音發顫︰"林尊主，神碑殿已重新修繕，甦仙子的神位..."
"住口。"林無鋒的聲音冷得像臘月里的冰。
他護著甦月往前一步，目光掃過眾人︰"甦月不是神碑，不是仙子。她是林無鋒的妻子，是要和我一起看日出日落的人。"
台階上落針可聞。
大長老的額頭沁出冷汗，正想再說什麼，卻見甦月抬頭望著林無鋒，眼尾漾開笑紋︰"無鋒說的對。我啊，只想做他的妻子。"
長老們面面相覷，最終紛紛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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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無鋒牽著甦月的手往青竹峰走，鐵背熊搖著尾巴跟在後面，玉符在他心口微微發燙——那是蒼冥在回應。
三日後，青竹峰頂飄起炊煙。
林無鋒蹲在灶前添柴，甦月在旁邊切著剛采的山菌。
鐵背熊趴在門檻上打盹，玉符被她用紅繩系了掛在窗邊，在風里輕輕搖晃。
"無鋒，我們去游山玩水吧。"甦月突然說，"去看南海的珊瑚，去听北原的雪落，去...去所有我們以前沒去過的地方。"
林無鋒放下柴刀，握住她切菌子的手。
她的手因為常年煉藥有些粗糙，卻暖得讓他心尖發顫︰"好。我早就想帶你去了。"
第二日清晨，他們收拾了簡單的行李。
林無鋒最後看了眼青竹峰的老槐樹，那是他和甦月小時候刻下名字的地方。
風過處，槐花落了兩人一身。
"系統，該說再見了。"他在心里默念。
簽到系統的光幕緩緩浮現，最後化作一道流光沒入玉符——它完成了使命，從此只做個沉默的見證者。
他們走過春山杜鵑，走過夏江漁火，走過秋林紅葉，走過冬雪初霽。
某一日站在東海崖邊，甦月望著翻涌的碧波突然開口︰"無鋒，你說...如果沒有系統，我們會不會..."
"會。"林無鋒打斷她，將她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到耳後，"就算沒有系統，我也會走到你身邊。就算要爬，要跪，要拿命換，我也會讓你知道——"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海風卷著他的話散進雲端︰"這一世，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成神。"
遠處，朝陽躍出海面，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鐵背熊蹲在他們腳邊，玉符在陽光下泛著溫暖的光。
天地間再無陰雲，只有歲月靜好，像首唱不完的挽歌，終于迎來了最溫柔的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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