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林無鋒已背好獸皮袋站在院門前。
甦月將最後一株療傷草塞進藥鼎，轉身時瞥見他發梢沾著的露水珠，像極了十五歲那年他蹲在溪邊撿碎銀時，額角滾落的汗珠。
"走吧。"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晨風吹亂的鬢發，指腹擦過她耳後那道極淺的疤痕——那是十年前為他擋妖獸留下的。
甦月喉間發緊，將腰間短刀又往衣襟里按了按，刀柄硌得肋骨生疼。
鐵背熊的爪子踩在青石板上發出"嗒嗒"聲，它龐大的身軀擠開院門時帶起一陣風，卷得林無鋒袖中玉牌輕響。
三人一熊剛轉過山坳，林無鋒突然頓住腳步，鼻尖縈繞起若有若無的腐腥氣。
"小心！"他旋身將甦月護在身後，同時抽出腰間鐵劍。
血霧從密林中噴涌而出，紅衣女使踩著枯枝躍出，發間金步搖墜著半枚殘玉，正是前日在破廟外見過的天機閣執事。
她眼白翻涌著墨色鬼氣，指甲暴漲三寸，泛著青黑光澤直取甦月心口。
"月！"林無鋒鐵劍橫擋，火星擦過甦月耳垂，在她頸側留下一道血痕。
鐵背熊怒吼著撲上，熊爪拍碎女使左肩，卻見那傷口滲出的不是血，而是一團蠕動的黑蛆。
"幽冥鬼王殘魂附體。"甦月捂住頸側傷口，藥鼎飛出三枚淬毒丹打向女使面門，"無鋒，她...她沒有活人的氣息！"
女使舔了舔唇角的毒丹，黑蛆簌簌掉在地上︰"小藥師的丹？甜的。"她歪頭一笑，發間金步搖突然炸裂成千萬道血刃，"但不夠甜。"
林無鋒將甦月推至樹後，鐵劍挽出劍花抵擋血刃。
可那血刃竟穿透劍網，在他右臂劃開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靈力順著傷口汩汩流失，他咬著牙結印，掌心暗金符文突然發燙，竟將逼近甦月的最後一道血刃燒成飛灰。
"當——"
青銅圓盤破空而至，精準扣在女使頭頂。
千機子踩著晨霧從樹頂躍下，玄色道袍無風自動︰"林小友，我這救命之恩，可要記在賬上？"
女使發出刺耳尖叫，鬼氣被圓盤吸走大半，原本青灰的皮膚迅速干癟，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茬。
鐵背熊趁機一爪拍碎她頭顱，骨茬中竄出團幽綠鬼火，卻被千機子指尖法訣碾碎。
"謝了。"林無鋒按住右臂傷口，目光掃過千機子腰間晃動的天機盤——這圓盤前日還在追殺他時轟塌了半座山，今日倒成了救命符。
他注意到千機子袖中露出半截紅繩，正是昨日在邪神祭壇見過的引魂索，心底警鈴大作。
"命淵將至，小友且收著。"千機子拋來個小玉瓶，"療傷藥，比你那小藥師的丹見效快。"
他轉身要走，又似想起什麼，"對了，挽歌之路的幻境，需神族氣息引門。"說罷化作一陣風消失，只余幾片銀杏葉打著旋落在林無鋒腳邊。
甦月蹲下身撿起葉子，葉脈間竟凝著半滴黑血︰"他...變了。"
"從來沒變。"林無鋒捏碎玉瓶，藥粉滲進傷口時火辣辣的疼，"只是想要的東西變了。"他望向命淵方向翻涌的黑雲，"先去啟動簽到系統。"
黑袍老者的殘魂在系統空間中浮現，胡須被信息流吹得亂飛︰"神族虛影符？需消耗三重天靈力。小友，你現在天尊九重，但...反噬會抽走你百年壽元。"
"換。"林無鋒掌心按在系統光屏上，靈力如長河倒灌。
甦月在外面看不見，只覺他突然踉蹌，額角瞬間爬滿皺紋。
她想沖進去，卻被系統光壁彈開——這是他每次簽到時設的保護。
"給。"林無鋒走出系統空間時，手中多了張泛著銀光的符紙。
他的眼尾多了細紋，聲音卻穩得像山︰"神族氣息能護你進挽歌之路第一層。月，若有危險..."
"我知道。"甦月將符紙貼在眉心，銀光沒入皮膚時，她听見無數陌生的聲音在耳畔低語。
林無鋒握緊她的手，觸感比以往更涼——他用壽元換的符，到底傷了根基。
挽歌之路的入口是面青銅鏡，鏡中映出的不是他們的身影，而是燃燒的神族宮殿。
甦月剛觸到鏡面，整個人便被吸了進去。
林無鋒貼著鏡面，看見幻境里的她站在祭壇中央，周圍跪滿穿玄色祭服的神族。
"月！"他拍著鏡面，卻只能看見她唇動——"這是我的記憶？"
幻境里的火焰燒到甦月腳邊，她低頭，看見自己胸前掛著塊玉牌，紋路與林無鋒給的蓮花玉牌如出一轍。
更上方，無數半透明的神族虛影浮在她頭頂，最後竟全部鑽進她眉心。
"她的識海..."蒼冥核心突然從林無鋒懷中飛出，青銅表面泛起紅光，"血氣在瘋漲！那不是血脈覺醒，是...是活體神碑！神族用活人承載所有意志，死後化作封印！"
林無鋒瞳孔驟縮。
他看見甦月額角滲出鮮血，幻境里的火焰燒穿她的裙角，可她仍在往祭壇深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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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走一步，她的影子便淡一分，仿佛要與鏡中神碑融為一體。
"停下！"他想沖進鏡中，卻被光壁反彈。
這時他注意到鏡面邊緣浮現出細微的金色紋路——是千機子的禁制！
那紋路正順著甦月的影子延伸，像根看不見的線，牽著她走向神碑最中央。
"系統，解析禁制！"林無鋒咬碎舌尖，鮮血滴在鏡面上。
系統光屏在他識海展開，金色紋路被拆解成三千道符印。
他指尖快速結印，反向注入靈力——這是他當年在藏經閣偷學的破禁術，此刻竟派上了用場。
"噗！"
甦月突然從鏡中跌出，撞進林無鋒懷里。
她的右眼眼尾多了道金色印記，像朵半開的蓮花。
鏡中傳來碎裂聲，千機子的身影在裂痕中一閃而過，只留下句輕笑︰"林小友，這局...才剛開始。"
"無鋒..."甦月攥住他衣襟，聲音發顫，"我看見...看見神族用我的命封印邪神。
他們說，這是最後一鎖。"
林無鋒撫去她臉上的血，掌心的暗金符文燙得幾乎要燒穿皮膚。
他望向命淵方向，那里的黑雲更濃了，隱約能听見水聲——淨世蓮池，該到了。
"我帶你去個地方。"他背起甦月，鐵背熊自覺走在前面開道。
晨霧不知何時散了，陽光透過雲層照在甦月的銀簪上，反射出細碎的光，落在林無鋒腰間的蓮花玉牌上。
那玉牌，突然泛起溫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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