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火落下的剎那，林無鋒耳中嗡鳴如雷。
他能清晰感覺到那團黑紅火焰里翻涌的毀滅氣息，像千萬把淬毒的細針，正順著毛孔往他血肉里鑽。
懷里的林青鳶突然掙扎起來，少女指甲掐進他手臂，聲音帶著哭腔︰"哥！娘的手在抖！"
他抬頭望去。
赤炎老祖舉著劫火的右手正微微發顫，原本凝固成實質的火焰邊緣泛起漣漪，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那抹顫抖太細微，卻讓林無鋒瞳孔驟縮——這是陣法不穩的征兆！
"青鳶！繼續喊！"他咬著牙將林青鳶往前推了半步，自己則踉蹌著退到甦月身側，"阿月，撐住結界！"
甦月額頭的神族印記正滲出金血，她強撐著將最後半顆九轉還魂丹塞進林無鋒口中︰"我神族血脈能引動天地靈氣，你......你快用輪回戰陣！"
話音未落，她指尖結出十二道星紋，在空中畫出一輪金色彎月，將四人籠罩其中。
劫火撞在月輪上，濺起刺目火星，卻再難寸進。
林青鳶跪坐在地上，仰頭望著懸浮在半空的赤炎老祖。
她想起十歲那年，母親還不是"赤炎老祖"，只是洗衣房里的普通雜役。
那時的母親總愛用沾著皂角香的手摸她發頂，說︰"青鳶要乖，等攢夠靈石，娘就送你去外門學醫術。"
可後來有一日，幾個穿玄色道袍的人闖進柴房，母親被他們用鐵鏈鎖走前，最後看她的眼神......像被抽走了魂魄。
"娘！"少女突然扯開嗓子，聲音里帶著破音的哭腔，"你說過要教我認藥材的！你說過我生辰那天要做桂花糕的！你看，我現在會自己熬補藥了，你摸摸看，我手心里還有藥漬呢！"
她舉起雙手，腕間那串褪色的紅繩隨著動作晃動——那是母親用草繩編的，說能保平安。
赤炎老祖的瞳孔劇烈收縮。
她分明看見記憶里那個扎著雙髻的小丫頭，正舉著沾著草藥汁的手朝她跑來。
可另一個聲音在腦海里炸響︰"你是赤焰宗的臉面！你發過血誓要守護陣法！"
兩股力量在識海翻涌，她額頭青筋暴起，劫火突然暴漲三尺，將甦月的月輪結界燒出個焦黑缺口。
"就是現在！"林無鋒眼楮亮如寒星。
他早注意到赤炎老祖每次被親情沖擊時，劫火核心會閃過半息的暗紋——那是陣法運轉的命門！
他指尖快速結印，青銅傀儡突然發出震天長嘯，周身浮現出九道輪回光圈。
這尊跟隨他從試煉場殺出來的戰靈，此刻竟與他心神相通，雙掌猛地拍向地面！
"輪回戰陣•破！"
地面裂開蛛網般的紋路，九道青色光柱沖天而起，精準地撞向劫火核心的暗紋處。
與此同時，天女星咳著血沖了過來，她原本雪白的道袍已被灼成焦黑，卻仍強撐著將天尊境的靈力注入光柱︰"林小友，我用空間鎖固定破綻！"她指尖掐訣，四周空間突然凝固，連劫火的流動都慢了半拍。
鐵背熊也沒閑著。
這頭曾被林無鋒用靈果喂大的妖獸，此刻渾身肌肉鼓脹如鐵，龐大的熊掌重重拍在甦月身側，替她擋住從缺口漏進來的火星。
它喉嚨里發出悶吼，像是在說︰"主人，我還撐得住！"
赤炎老祖的劫火終于出現了裂痕。
黑紅火焰中裂開蛛網狀的金紋，像極了林青鳶腕間那串紅繩的紋路。
林無鋒眼楮一眯，反手抽出腰間的玄鐵劍——這把陪他從雜役房殺到內門的舊劍，此刻竟泛起血色流光。
他知道，這是系統空間里那道"輪回劫"的力量在共鳴。
"阿月！星隕術！"他大喝一聲。
甦月咬碎舌尖，噴出一口金血。
她身後浮現出十二尊神族法相，每尊法相手中都托著一輪金日。
十二輪金日同時墜落，精準地砸在劫火的裂痕處。
金鐵交鳴般的巨響中，劫火被撕開一道半人高的缺口！
"成了！"林青鳶喜極而泣，她撲向赤焰老祖的方向，卻被林無鋒一把拽回。
少年望著那道缺口，
那聲音不似人聲，倒像某種被封印的邪靈在嘶吼。
她原本灰白的發絲瞬間變得漆黑如墨，眼中的清明徹底消散，只剩下癲狂的紅︰"敢動我的陣法？你們都得死！"
劫火突然倒卷！
原本被撕開的缺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十二輪金日被燒得粉碎，甦月的神族法相當場崩解。
天女星噴出大口黑血，她的空間鎖出現無數裂痕，整個人像被抽干了所有靈力，搖搖欲墜。
林無鋒只覺胸口一悶，玄鐵劍"當啷"落地。
他這才驚覺，自己為了發動輪回戰陣，早已透支了所有靈力。
此刻的他，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劫火重新凝聚成更恐怖的形態——那火焰中心，竟浮現出一張與赤炎老祖面容重疊的鬼臉。
"哥哥......"林青鳶顫抖著抓住他的手，"娘的眼楮......徹底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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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炎老祖的身影突然虛化，融入劫火中心。
那團火焰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原本黑紅的顏色逐漸轉為妖異的紫，所過之處，連虛空都像被放進了熔爐，發出"滋滋"的融化聲。
甦月咬著牙爬過來，將最後一塊神族玉牌塞進林無鋒手心︰"這是我族的護心玉，能保你三息生機......"
"夠了。"林無鋒突然笑了。
他望著系統空間里那道沉睡的"輪回劫"，又望向林青鳶腕間的紅繩，最終將目光定格在赤炎老祖——不，是母親殘留的那絲清明上。
他突然想起三個月前簽到時，系統提示的那句話︰"輪回劫，可逆轉必死局，代價是修為盡失。"
但此刻，他望著眾人染血的面容，突然覺得這個代價，或許......值得。
"青鳶，閉眼。"他輕聲說。
少女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林無鋒按進鐵背熊懷里。
少年指尖按在眉心，系統空間里那道金色流光瞬間涌入識海。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修為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跌落——天師境三重、二重、一重......宗師境九重、八重......
與此同時，劫火突然停滯。
所有人都看見，林無鋒周身泛起金色光霧。
那光霧里，竟浮現出無數個他的身影︰有在雜役房劈柴的小雜役，有在試煉場與妖獸搏殺的外門弟子，有在宗會上力壓群雄的內門驕子......最後，所有身影凝聚成一道金色法相，法相手中，握著一輪流轉著黑白二氣的輪回盤。
"焚天劫陣，破！"
輪回盤砸在劫火中心的剎那，赤炎老祖的身影突然從火焰中被拽了出來。
她渾身浴血，眼神卻終于有了焦距。
她望著跪在地上的林青鳶，張了張嘴，啞聲喚道︰"鳶......鳶兒？"
劫火失去控制，開始瘋狂反噬。
林無鋒望著自己逐漸透明的手掌，笑了。
他知道，輪回劫的力量只能維持三息。
但這三息，足夠甦月帶著母親和妹妹退到安全區域；足夠天女星重新穩固空間；足夠鐵背熊......
"轟！"
劫火徹底失控，炸成漫天星火。
等硝煙散去，眾人只看見林無鋒跪在地上，渾身浴血。
他的修為，果然跌回了宗師境一重。
但他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明亮，因為在他面前，赤炎老祖正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林青鳶的發頂。
"娘......"少女哭著撲進母親懷里。
甦月抹了把臉上的血，剛要說話，卻突然抬頭望向天際。
她瞳孔驟縮——在劫火炸開的地方，竟浮現出一道黑色裂縫。
那裂縫里，飄出幾縷熟悉的氣息......像是......血煞宗的味道。
林無鋒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嘴角微微勾起。
他知道，這場劫難，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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