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無鋒的瞳孔在月光下微微收縮，那道踏劍而來的白影越發明晰。
三年未見，千機子月白道袍依舊縴塵不染，腰間玉牌上"天機閣"三字在夜風中泛著冷玉般的光澤，連他腰間懸著的那柄青鋒劍，此刻都在嗡鳴震顫，像是在回應林無鋒方才劈出的歸墟光刃。
"千機子！"灰袍老者的聲音陡然拔高，白骨幡上的鬼霧竟生生凝住，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摳住幡桿，"你敢插手幽冥教的事？當年天機閣被我教血洗時，你可沒這麼硬氣！"
千機子足尖點在劍尖，身形如一片雲般飄落在林無鋒身側。
他瞥了眼灰袍老者，又側頭看向林無鋒，嘴角竟浮起一絲極淡的笑意︰"林兄弟這招歸墟九斬，比三年前在蒼梧山時，倒是多了三分狠勁。"
林無鋒還未答話，左側突然傳來紅衣女使的悶哼。
他余光瞥見那抹紅衣被三道黑芒逼得連退三步，胸前衣襟已被劃開一道血口——是幽冥教的"蝕骨釘"，專破護體靈氣。
"小心！"甦月的聲音清泠如泉，她指尖彈出三枚青玉針，精準釘在蝕骨釘尾端，那黑芒頓時失去準頭，擦著紅衣女使耳畔扎進土中，滋滋冒著青煙。
千機子的目光這才掃過戰場。
周圍足有百余名幽冥教弟子呈北斗陣圍攏，最外圍的鐵背熊正用寬厚的脊背硬抗七柄鬼頭刀，每挨一刀，他肩背的皮毛就滲出鮮血，卻仍悶聲往前拱，生生將包圍圈撞出個缺口。
天機閣主站在甦月身側，掌心托著一面青銅羅盤，羅盤上二十八星宿流轉微光，正替眾人擋下兩道偷襲的陰火。
"好個北斗鎖魂陣。"千機子低笑一聲，青鋒劍突然離鞘而出，在空中劃出半輪銀月，"當年我在幽冥教總壇見過這陣圖，布陣者是他們大長老座下的關門弟子。"
他話音未落，銀月突然分裂成七道劍氣，精準刺入北斗陣的七個陣眼。
七聲悶響同時炸起。
最前排的七名幽冥教弟子突然慘叫著捂住心口，他們胸口的幽冥教圖騰正滲出黑血——那是陣眼被破後，反噬入體的征兆。
包圍圈瞬間松動，鐵背熊趁機大吼一聲，雙臂掄圓了砸向左側，三四個弟子被他拍得飛出去，撞在後面的人堆里。
灰袍老者的臉徹底扭曲了。
他將白骨幡往地上一插，整個人騰空而起，周身鬼霧驟然凝聚成一頭十丈高的白骨巨鬼，巨鬼張開黑洞洞的嘴，竟要將千機子和林無鋒一並吞下去。
"來得好。"千機子腳尖一點，青鋒劍如靈蛇般鑽入白骨巨鬼口中。
林無鋒眼尖地看到，劍身上浮起金色符文——那是只有天機閣鎮派劍法"星隕九式"才有的紋路。
三年前蒼梧山那一戰，千機子為他擋下魔修攻擊時，用的正是這招。
巨鬼的下顎突然炸開。
青鋒劍從巨鬼後腦勺穿出，帶出一串幽綠鬼火。
千機子反手握住劍柄，借力翻上巨鬼頭頂，另一只手掐了個法訣︰"林兄弟，你那歸墟九斬，可願與我這星隕第七式合個招？"
林無鋒熱血上涌。
他能感覺到體內靈力正瘋狂流轉，方才被壓制的突破征兆此刻竟順著歸墟之鑰的牽引，化作更磅礡的力量。
他握緊歸墟之鑰，光刃再劈而出，這一次，光刃里竟裹著若有若無的金色星芒——是千機子的劍氣在共鳴！
"破！"兩人同時暴喝。
歸墟光刃與星隕劍氣在半空中相撞，爆發出刺目白光。
白骨巨鬼被這一擊撕成碎片，灰袍老者也被余波掀飛，撞在後方的斷牆上，吐出一口黑血。
"你...你為何助他？"灰袍老者撐著白骨幡，目光怨毒，"當年你眼睜睜看著天機閣被屠，如今卻要幫一個寒門修士？"
千機子收劍入鞘，轉身看向林無鋒。
月光下，他眼底的陰霾早已消散，只剩清明︰"三年前蒼梧山，你為救素不相識的孩童，硬接魔修三掌。那時我就想，或許這世上，真有不為權勢、不為因果的"道"。"
他頓了頓，又看向被鐵背熊護在身後的甦月和天機閣主，"後來我查了幽冥教的舊賬，當年血洗天機閣的，根本不是什麼"替天行道"，不過是他們為奪我閣的星圖秘籍。而你...你為了揭露他們的陰謀，被逐出師門、被廢靈脈，卻從未動搖過。"
林無鋒愣住了。
他想起三年前在蒼梧山，那個總愛端著架子說"修士當以大局為重"的千機子，此刻說這些話時，眼尾竟有些發紅。
"所以今日，"千機子抽出青鋒劍，指向灰袍老者，"我要替當年的自己，討個公道。"
戰局至此徹底扭轉。
甦月取出隨身攜帶的玉瓶，撒出一把淡粉色藥粉，被藥粉籠罩的眾人頓時覺得靈氣運轉順暢許多——那是她新制的"回元散"，連天師境修士都能快速恢復靈力。
紅衣女使趁機甩出腰間的赤焰鞭，鞭上的火焰遇風即漲，將試圖從右側包抄的二十余名弟子逼得連連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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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機閣主的青銅羅盤突然發出嗡鳴，指針猛地轉向西北方︰"無鋒，他們的後援從西北方來了，最多半柱香就到！"
"那就速戰速決！"林無鋒握緊歸墟之鑰，歸墟九斬的劍意再次涌遍全身。
這一次，他看清了千機子劍招中的星軌走向，兩人竟在沒有商量的情況下，默契地組成了一套新的劍式——千機子的星隕劍氣如銀河傾瀉，他的歸墟光刃似深淵吞噬，所過之處，幽冥教弟子的鬼器紛紛碎裂，連護身的鬼霧都被撕成碎片。
鐵背熊趁機沖上前，一把抓起地上的巨石砸向灰袍老者。
老者慌忙舉幡抵擋，卻被千機子的劍氣劃破手腕，白骨幡當啷落地。
林無鋒抓住機會，歸墟之鑰的光刃直接穿透老者左肩︰"說！總壇的核心陣眼在哪里？"
"休想..."老者剛要咬舌，甦月的青玉針已精準刺入他喉間的啞穴。
紅衣女使上前搜身，從他懷里摸出一枚黑玉令牌，令牌上刻著幽冥教的圖騰，背面還雕著路線圖。
"找到了！"紅衣女使眼楮發亮，"這是總壇的通行令，路線圖標著核心陣眼在...幽冥殿地下三層！"
包圍圈徹底崩潰。
剩余的幽冥教弟子見大勢已去，紛紛棄械而逃。
鐵背熊揮著蒲扇大的巴掌要追，被林無鋒攔住︰"留著他們報信，我們要的就是打草驚蛇。"
眾人稍作休整。
甦月替紅衣女使和鐵背熊處理傷口，天機閣主則對著羅盤研究路線圖。
千機子站在林無鋒身旁，望著遠處黑 的幽冥教總壇，輕聲道︰"當年我父親臨終前，讓我藏好星圖，說"待有朝一日，遇到願為天下人出頭的人，再交給他"。現在我覺得...是時候了。"
林無鋒轉頭看向他，月光下，兩人眼中都有火光在跳動。
"走。"林無鋒將歸墟之鑰收入懷中，"去掀了他們的老巢。"
眾人收拾妥當，正要往總壇方向行進，遠處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鐘聲。
那鐘聲像是從地底傳來的，震得人耳膜發疼，連林無鋒體內的靈力都跟著震顫起來。
甦月的手指突然掐住林無鋒的衣袖。
她望著總壇方向，瞳孔微微收縮︰"無鋒...那鐘聲...是用活人魂魄鑄的喪鐘。"
林無鋒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幽冥教總壇的飛檐上，原本掛著的銅鈴不知何時全部換成了骷髏，最頂端的幽冥殿，此刻正滲出縷縷黑霧，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在地下甦醒。
林無鋒的腳尖剛要踏上通往幽冥殿的青石階，忽然被一道血紅色光牆攔住去路。
那光牆表面浮著細密的黑色紋路，狀若扭曲的骸骨，最外層還翻涌著幽綠鬼火，將眾人映得面色發青。
"好強的陰煞之氣！"鐵背熊龐大的身軀猛地頓住，粗重的喘息里帶著幾分不安，他厚實的熊掌剛踫到光牆，便像被燙到般縮回，掌心上赫然多了道焦黑的痕跡，"這玩意兒...比幽冥教那些鬼器還邪性！"
甦月的指尖按在眉心，神族血脈在體內翻涌。
她能清晰感知到，這禁制的根基竟與方才那口喪鐘同源——是用千萬生魂的怨氣澆築而成。"無鋒，這不是普通的護山大陣。"
她垂下手時，指尖還在微微發抖，"我在古神族殘卷里見過類似記載，叫"萬魂鎖靈禁"，需以活祭十萬生靈為引，由大修士以本命精血祭煉百年才能成。"
千機子的青鋒劍突然嗡鳴著出鞘，劍尖直指光牆。
他盯著那些流動的骨紋，瞳孔里倒映出星圖般的紋路︰"果然...這禁制的節點暗合幽冥教的"九幽冥星位"，當年他們血洗天機閣時，我在密室殘卷里見過這種陣圖——"他話音未落，青鋒劍已劈出一道星隕劍氣，卻如泥牛入海，只在光牆上激起一圈漣漪，連道白痕都沒留下。
"讓老夫試試。"天機閣主的青銅羅盤突然綻放出璀璨星光，二十八星宿同時亮起，他掐訣引動羅盤，試圖以星象之力破禁。
可那光牆卻像活物般扭曲起來，將星光盡數吞噬，羅盤表面甚至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紋。
老閣主倒吸一口涼氣，慌忙收了法訣︰"這禁制在吞噬靈力！我們越強，它就越穩固！"
紅衣女使的赤焰鞭突然爆出丈許火焰，她咬著牙將鞭子甩向光牆，可火焰剛觸到紅光便詭異地熄滅，連火星都沒留下。
"他奶奶的！"她踹了腳石階，"方才那群雜碎逃得倒快，敢情是知道這兒有這要命的玩意兒等著？"
林無鋒沉默地退後半步，歸墟之鑰在掌心發燙。
他運轉天尊境靈力，試著用歸墟光刃切割禁制——這招連天尊境五重的千機子都能逼退，此刻卻只在光牆上犁出一道淺溝，轉瞬便愈合如初。
更讓他心悸的是，光牆深處隱約傳來嗚咽聲，像是無數魂魄被禁錮在其中，正用怨毒的目光盯著他們。
"這禁制在隨時間變強。"甦月突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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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著光牆某處，眾人這才發現，原本稀疏的骨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鬼火也愈發濃烈，"方才我用神識掃過，禁制的核心應該在地下，和那口喪鐘相連。若不能在半個時辰內破禁，等它完全成型..."
她沒說完，但眾人都明白——到那時，莫說突破，怕是連後退都難。
鐵背熊急得直搓熊掌︰"要不俺把這石階掀了？說不定能挖通地道？"
話未說完，他剛俯身要推旁邊的石獅子，那石獅子竟" "地裂開，露出里面被封在石中的骸骨，空洞的眼窩里滲出黑血。
"不可輕舉妄動。"千機子按住他肩膀，"這禁制連地脈都被污染了，強行破土只會觸發更多殺招。"
他轉身看向林無鋒，眼底是從未有過的鄭重，"當年天機閣藏著一卷《破禁要術》，其中提到過萬魂鎖靈禁的解法...需要三種東西︰星隕石的碎片引動星力，上古神族的血脈作為引子，還有..."他頓了頓，"以及破禁者的一縷本命精魂。"
"我有星隕石。"林無鋒立刻取出腰間的小玉瓶，那是三年前在蒼梧山秘境所得，"神族血脈..."他看向甦月，後者默默點頭。
最後一項，本命精魂——這意味著要以自身為引，稍有不慎便會魂飛魄散。
眾人正商量著破禁之法，光牆突然劇烈震顫起來。
原本血紅色的光芒轉為深紫，骨紋中竟滲出黑色液體，滴在石階上發出"滋啦"的腐蝕聲。
林無鋒的歸墟之鑰突然發出刺耳鳴叫，他能感覺到，禁制深處有什麼東西正在甦醒，那股氣息比之前的灰袍老者強了十倍不止。
"來不及了。"甦月攥緊他的手，掌心全是冷汗，"這禁制在催發核心力量...我們必須現在破！"
林無鋒深吸一口氣，將星隕石碎片遞給千機子，又朝甦月點了點頭。
當三人同時抬手，將靈力注入光牆時——
"轟！"
一聲悶響從地底傳來，光牆表面竟浮現出一張巨大的鬼臉，咧開的嘴中發出刺耳的尖笑。
眾人的靈力如泥牛入海，連漣漪都激不起來。
林無鋒等人看著眼前的禁制，那鬼臉正緩緩睜開雙眼，暗紅的瞳孔里翻涌著滔天怨氣。
這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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