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無鋒指尖的溫度隨著甦月的透明化一點點流逝，他能清晰感覺到掌心那縷若有若無的觸感，像要被風卷走的蒲公英。
青鳶死死抱著兩人的腰，小姑娘的哽咽混著血煞宗主的嘶吼撞進耳膜︰"快阻止她！那是神族本源！"
銀光里突然溢出一縷熟悉的藥香。
林無鋒瞳孔驟縮——這是阿月煎藥時總沾在袖口的味道，是他在寒夜里蹲在藥爐前替她扇風時，混著木柴 啪聲鑽進鼻尖的溫暖。
"無鋒，我記起...第一次見你時的樣子了。"甦月的聲音不再空靈，倒像回到了十七歲那年，兩人在宗門後山的桃樹下分半塊烤紅薯。
她的指尖輕輕撫過他眼角的舊疤，那是當年為替她擋淬毒飛針留下的，"你蹲在藥廬外，說要當我的藥童，可手卻偷偷往我竹簍里塞野果。"
林無鋒喉結滾動。
他想起那個暴雨夜，十二歲的自己裹著破簑衣站在藥廬外，說"我不怕苦，我有力氣"，卻在替她搬藥罐時摔碎半壇朱砂。
甦月沒罵他，反而蹲下來替他擦膝蓋上的血，說︰"小藥童，以後我們要一起種滿後山的桃樹。"
銀光突然如銀河傾瀉。
甦月的身影重新凝實，卻比從前更清晰——她發間浮著九道淡金色神紋，每一道都流轉著星辰軌跡；眼尾的朱砂痣變成了六芒星，那是神族血脈徹底覺醒的印記。
她抬手接住一縷銀光，掌心浮現出半枚殘缺的玉玨，與林無鋒頸間那枚嚴絲合縫。
"上古大封印，破。"甦月開口時，整座山谷的殘花敗葉突然簌簌而起，在她身周凝成巨大的桃花陣。
血煞宗主的護體血雲被這股清氣沖得七零八落，他驚吼︰"不可能！神族早就滅絕了！"
"滅絕的是神庭，不是血脈。"黑袍老者撫須長嘆，小友，你肩上的，是神族最後的火種。"
林無鋒握緊腰間的輪回鏡。
這面他用三年時間溫養的法寶此刻嗡嗡震顫，鏡中映出甦月的身影，竟比映月湖的月光還要清澈。
他能感覺到體內靈力如江河奔涌——為了今日，他已偷偷在輪回簽到系統里兌換了七次"靈力本源"，每次都疼得冷汗浸透衣襟。
但此刻望著阿月眼中的星光，那些痛都成了值得。
"青鳶。"甦月轉身，輕輕揉了揉妹妹的發頂。
林青鳶的神族之眼此刻泛著幽藍光芒，眼尾的血痕褪成淡金，"幫姐姐鎖死他的命門。"
"好！"小姑娘脆生生應下，雙手結印。
血煞宗主突然發出殺豬般的慘叫——他心口的血晶核心在神族之眼下無所遁形，連每一絲裂痕都清晰可見。
"天女星，千機子。"林無鋒的聲音沉穩如鐘，"左側牽制他的血嬰，右側破他的血煞幡。"
天女星握緊手中的星辰劍。
這個曾對林無鋒有過敵意的女子此刻眼神堅定——她想起血煞宗屠她師門時，是林無鋒背著受傷的她殺出重圍；想起他說"修行不是為了踩人，是為了護想護的人"。
劍鳴劃破長空，星辰劍氣如銀鏈纏上血煞宗主的左臂。
千機子指尖掐訣，二十四枚算籌化作流光。
他的算籌本是用來趨吉避凶，此刻卻成了最鋒利的殺器，精準挑斷血煞幡的陣眼。"老東西，嘗嘗被算死的滋味！"他咧嘴一笑，眼底是少見的狠戾。
"無鋒，我助你。"黑袍老者將手掌按在林無鋒後心，磅礡的靈力如溫泉注入。
林無鋒只覺丹田漲得發疼，輪回鏡的鏡面突然裂開一道細縫——這是透支使用的代價，但他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開︰"阿月，該我們了。"
甦月點頭。
她的身影融入輪回鏡，鏡中頓時浮現出浩瀚星圖。
林無鋒運轉功法，星圖化作千萬道銀線，纏上血煞宗主的血晶核心。
與此同時，甦月的聲音在眾人識海響起︰"神族秘法•萬華歸墟！"
血煞宗主終于慌了。
他瘋狂捏碎懷中的血玉，可那些本該召喚血魔的血霧剛出現，就被桃花陣里的清氣燒成灰燼。
他望著心口逐漸崩潰的核心，嘶吼︰"你們殺不死我！我融合了古神殘魂——"
"但你沒融合神族本源。"甦月的聲音里帶著悲憫，"所謂古神，不過是我神族當年的僕役。"
最後一道銀線扎入血晶核心。
林無鋒感覺有什麼滾燙的東西從鼻腔涌出，但他咬著牙不肯松手。
青鳶的神族之眼突然泛起紅光，尖叫︰"哥，他要自爆！"
"阿月！"林無鋒吼道。
甦月抬手，桃花陣瞬間收縮成一個光繭，將血煞宗主裹在其中。
她的神紋開始暗淡，卻笑得溫柔︰"當年神後能封印古神，我也能。"
轟——
光繭爆炸的氣浪掀飛眾人。
林無鋒被震得撞在山壁上，吐了口血，卻立刻掙扎著爬起來。
他看見光繭中央，甦月單膝跪地，發間神紋只剩三道，而血煞宗主的身影徹底消失，只余下半塊焦黑的血晶，上面還纏著幾縷桃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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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了？"天女星抹了把嘴角的血，聲音發顫。
千機子踢了踢腳邊的血晶碎片，突然笑出聲︰"贏了！那老東西這次是真死透了！"
青鳶哭著撲進甦月懷里。
甦月輕輕拍著她的背，抬頭望向林無鋒。
兩人對視的瞬間，林無鋒突然覺得眼眶發燙——他們從被人踩在泥里的小修士，到今天站在這里，到底吃了多少苦？
但此刻望著阿月眼里的光，那些苦都成了腳下的路。
"無鋒。"甦月輕聲喚他。
林無鋒走過去，將她打橫抱起。
她的身體輕得像片雲，卻讓他的心跳得比當年在生死台贏下第一戰時還快。"阿月，我們回家。"他說，"回我們的藥廬，種滿後山的桃樹。"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眾人抬頭，只見原本放晴的天空重新被烏雲籠罩，雲層深處有金色的光紋閃爍，像某種古老的陣法在甦醒。
林無鋒的輪回鏡突然劇烈震顫，鏡中映出的不再是眾人，而是一片血色戰場，無數身影在其中廝殺。
"那是...天尊試煉的終極戰場。"黑袍老者的聲音罕見地帶上了凝重，"每百年開啟一次，只有最頂尖的修士能進入。但從未有過...未入天尊境的修士被它選中。"
林無鋒望著鏡中翻涌的血色，感覺到懷里的甦月輕輕一顫。
他低頭，看見她正望著雲層深處，眼中有他從未見過的鄭重︰"無鋒，我好像...又記起一些事了。"
雲層里的光紋突然化作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朝著眾人所在的山谷緩緩壓下。
林無鋒抱緊甦月，抬頭迎向那道威壓。
他听見青鳶攥緊他衣角的聲音，天女星拔劍的清鳴，千機子捏算籌的脆響。
"不管是什麼，"他低聲說，聲音里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我們一起扛。"
金色手掌落下的瞬間，眾人的身影被光吞沒。
山谷里的桃花被卷上天空，像一片粉色的雲，緩緩飄向那血色戰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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