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頂墜下的黑影在半空凝實,近百道與林無鋒一模一樣的幻影裹著幽綠鬼火,如群鴉撲食般壓下。
林無鋒後背的寒毛根根倒豎——這些幻影不僅面容與他相同,連腰間鐵劍的弧度、袖口磨損的褶皺都分毫不差,甚至連左眉尾那顆淡青的痣都帶著同樣的陰詭。
"保護甦姑娘!"林無鋒將昏迷的甦月往青鸞懷里一送,鐵劍橫在身前。
血影使的黑刀已劃出半輪寒芒,刀風卷碎三道幻影;鐵面判官的符文突然從袖中飆射而出,赤紅火符在半空炸成火網,逼得最近的幻影頓了頓。
可那幻影只是身形稍滯,鬼火繚繞的手掌竟直接穿透火網,在鐵面判官胸前抓出三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這些東西......不怕疼!"鐵面判官捂著傷口後退,聲音從鐵面下悶聲傳來。
青鸞的玉簪突然泛起幽藍光暈,幻術漣漪擴散,卻見幻影們的身影在漣漪中重疊又分開,竟有半數幻影直接穿透了幻術屏障,直撲林無鋒面門!
林無鋒旋身避開抓向咽喉的手,腕間卻被另一道幻影的指甲劃破,鮮血滲出的瞬間,那幻影突然低頭舔了舔指尖,喉間發出類似于他本人的低笑︰"你的血,好甜。"
這熟悉的聲線讓林無鋒心頭劇震——這分明是他三年前在亂葬崗救幼狐時,因靈力耗盡昏迷前,喉間溢出的血被野狗舔舐時,自己無意識發出的喘息!
"因果反噬......"林無鋒咬牙切齒。
他終于明白這些幻影的由來——是他這一世所有隱秘的狼狽、不堪、被人欺凌的時刻,被某種力量抽絲剝繭,凝成了具象的殺招!
一道幻影突然欺身近前,招式竟是林無鋒初學劍時最笨拙的"劈柴式",破綻百出卻帶著股狠勁。
林無鋒本能抬劍格擋,兩劍相擊的瞬間,他虎口發麻——這幻影竟比他更熟悉他的劍!
"噗!"血影使的黑刀刺穿一道幻影胸膛,可那幻影反手掐住血影使的手腕,指尖刺入皮肉的力道竟與血影使自己暗殺時的手法如出一轍。
"陰毒!"血影使瞳孔驟縮,他分明在幻影眼底看見了自己十二歲時,為偷取毒丹被堂主毒打時的絕望。
青鸞的玉簪突然爆出刺目銀光,她咬著唇咬破了血︰"這些幻影......在引我們回憶最痛的事!"她話音未落,一道幻影竟仿出她三歲時被人販子抓住的場景,用她奶聲奶氣的聲音哭嚎︰"阿娘救我!"青鸞的幻術瞬間潰散,玉簪"當啷"落地。
林無鋒的鐵劍被幻影們架住,七道幻影從不同角度攻來,他避無可避,左肩被劃開一道三寸長的口子。
鮮血滴落的剎那,他瞥見甦月蒼白的臉——她還在昏迷,睫毛上凝著冷汗,像片隨時會被風吹散的雪。
"系統!"林無鋒在心底嘶吼,"簽到!現在!"
熟悉的機械音在識海響起︰"今日剩余簽到次數︰1次。消耗當前靈力30當前靈力值︰580600),超額使用將觸發反噬。是否確認?"
林無鋒咬碎舌尖,腥甜漫開︰"確認!"
劇痛如電流竄遍全身,他眼前發黑了一瞬,再睜眼時,掌心已多了柄赤紅長槍。
槍身流轉著熔金般的火焰,槍尖滴落的火星落在地上,瞬間將青石板燒出焦痕。
槍柄上刻著三個古字︰"焚業火"。
"業火焚身,因果自消。"林無鋒低喝,長槍劃出半輪赤月。
最前排的幻影觸到火焰的剎那,發出比之前鎖鏈人臉更淒厲的尖叫——它們的鬼火被業火灼得滋滋作響,原本與林無鋒相同的面容扭曲成猙獰鬼面,"這不可能!你不過是個被踩進泥里的廢物!"
"廢物?"林無鋒的瞳孔映著槍尖的火,"那你告訴我,是誰砍了斷雲崖的惡蛟?是誰在千機閣偷了《九曜訣》?是誰......"他的槍尖刺穿說話的幻影心口,"把你們這些見不得光的因果,燒個干淨!"
業火順著幻影的傷口蔓延,所過之處,幻影的身體像被潑了滾油的紙人,"唰"地燃成灰燼。
林無鋒持槍旋轉,火浪如龍卷橫掃,十數道幻影在火中掙扎著消散。
"血影使!繞後!"林無鋒大喝。
血影使瞬間明白,黑刀抹過唇角,身影化作一團血霧,從右側幻影群的空隙鑽進去,刀刀直取幻影後頸——那是他暗殺時最擅長的致命點。
"青鸞!控場!"青鸞拾起玉簪,指尖染血在簪頭畫了道符,幻術化作漫天星芒,幻影們的動作頓時慢了半拍。
鐵面判官趁機將剩余符文全拍在地上,火符組成困陣,將幻影往林無鋒的火浪里逼。
戰局瞬間扭轉。
林無鋒的長槍所過之處,幻影成批被焚;血影使的刀專挑幻影的"記憶破綻"——曾被林無鋒擊敗的對手、被他救過的弱者、甚至他躲在柴房啃冷饃的畫面,全成了幻影的死穴;青鸞的幻術則像根細針,專挑幻影試圖勾起眾人痛苦回憶的時機,扎得它們邏輯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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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道幻影在業火中消散時,洞中的黑霧突然翻涌如沸。
林無鋒的長槍"嗡"地輕鳴,槍尖的火焰竟開始搖曳,仿佛在懼怕什麼。
"小心。"血影使的黑刀上還滴著幻影的殘灰,此刻卻泛著冷光指向洞深處。
鐵面判官的符文突然全部熄滅,青鸞的玉簪上,剛凝出的幻術漣漪像被無形的手揉碎。
洞壁上的裂縫不知何時閉合了,原本潮濕的空氣里浮起股腐肉混著藥汁的腥甜。
林無鋒護在甦月身前,能清晰听見自己的心跳——那是種被凶獸盯上的本能警覺。
" 嚓。"
像是朽木斷裂的聲響從洞頂傳來。
眾人抬頭,卻見原本漆黑的洞頂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青斑,那些青斑迅速匯聚成一張巨大的人臉輪廓。
林無鋒的瞳孔驟縮——那輪廓的眼尾,與昏迷的甦月有七分相似。
更遠處,傳來鐵鏈拖行的聲音。
一下,兩下,很慢,卻每一下都像敲在眾人的神經上。
林無鋒能感覺到腳下的地面在微微震顫,那震顫里帶著種熟悉的陰毒——與之前幻影不同,這是更古老、更冰冷的惡意。
"是誰?"青鸞的聲音發顫,玉簪在她掌心沁出冷汗。
血影使的刀已經出鞘三寸,刀鋒指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鐵面判官的手按在腰間的符袋上,指節發白。
鐵鏈聲停了。
洞中的黑霧突然被某種力量撕開一道縫隙,腐臭的風灌進來,裹著句沙啞的輕笑︰"小鋒兒,別急著走啊......"
林無鋒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望著黑霧深處逐漸顯形的身影——那是個身著骨白壽衣的老婦,發間插著根人骨簪,臉上的皮膚像被剝了層又縫回去,皺巴巴地掛在骨頭上。
她的指甲足有三寸長,泛著青黑,每根指甲里都嵌著半枚血珠。
白骨婆婆。
林無鋒的喉嚨發緊。
他早該想到的——能操控如此陰毒幻影,能讓甦月無故昏迷的,除了幽冥教最擅長煉藥人、窺人因果的白骨婆婆,還能是誰?
白骨婆婆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林無鋒懷中的甦月身上。
她咧開嘴,露出兩排染著黑漬的牙齒︰"月丫頭睡得多香啊......小鋒兒,你說,要是她永遠醒不過來......"
"你敢!"林無鋒的長槍瞬間暴漲三尺,業火在槍尖凝成赤焰。
白骨婆婆卻只是咯咯笑起來,枯瘦的手指輕輕一彈。
林無鋒只覺喉頭一甜,竟被這看似隨意的動作震得倒退三步,長槍上的火焰幾乎要熄滅。
"別急著動手嘛。"白骨婆婆緩緩走進眾人的視野,壽衣下的骨架發出" 嗒 嗒"的聲響,"我來,是給你們送個信兒......"她的目光掃過血影使,掃過鐵面判官,最後停在林無鋒臉上,"幽冥鬼王說了,他要見你們......"
洞中的黑霧突然翻涌得更劇烈了。
林無鋒握緊長槍,能感覺到掌心被槍柄硌出的紅痕——這一次,他們面對的,不再是因果反噬的幻影,而是真正的、來自幽冥教最頂層的惡意。
甦月在他懷中動了動,睫毛顫了顫。
林無鋒低頭,正看見她蒼白的唇瓣動了動,似乎在說什麼。
他湊近些,听見極輕的兩個字︰"小心......"
洞外,不知何時響起了鬼哭般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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