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鳶閣外的梧桐葉被陰雲壓得低垂，風卷著鐵銹味的濕氣灌進窗欞。
林無鋒的破魔刃剛與紅衣女使的劍鋒相觸，便覺一股柔勁順著刀脊竄上來——那劍氣像浸了溫水的蠶絲，裹著他的罡氣往反方向帶，竟要將他的力道卸去九成。
"陰陽雙生劍，果然難纏。"他咬著牙旋身，刀身擦著女使左肩劃過，卻見對方手腕輕抖，原本綿軟的劍氣驟然化作鋒銳的冰稜，在他腰間劃開道血口。
"小心！這一式是"烈陽破雲"！"青銅傀儡的機械音突然在識海炸響。
林無鋒瞳孔驟縮，便見紅衣女使的劍穗突然炸開，三十三道細如牛毛的銀線裹著藥香暴射而來。
他不及多想，反手將破魔刃插入地面，雷火順著刀身蔓延成半圓屏障。
銀線撞在雷火上，竟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三分之一當場熔斷，剩下的卻穿透雷光，在他右臂刺出七八個血洞。
"好狠的淬毒！"林無鋒倒吸冷氣，傷口處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青。
他余光瞥見青銅傀儡的青銅甲冑泛起幽光，那尊原本呆板的傀儡突然抬起右臂，掌心裂開一道縫隙，竟射出一道與他氣息完全一致的雷火——正是方才他施展的"雷暴術"。
紅衣女使顯然沒料到會有幫手，旋身避開雷火時，發間金步搖被燒去半支。
林無鋒趁機從懷中摸出枚鴿蛋大小的珠子，暗紫色的珠子表面流轉著細碎金紋，正是他前日簽到所得的「破魔靈珠」。
珠子剛離手，便騰起一團紫霧，將兩人籠罩其中。
"幽冥邪術，退！"林無鋒低喝。
原本纏繞在紅衣女使劍上的藥香驟然變弱，她的劍氣再觸到紫霧，竟像被火烤的蠟，邊緣泛起焦黑。
女使的瞳孔縮成針尖︰"這是...上古破魔珠？"
機會稍縱即逝。
林無鋒足尖點地躍上梁柱，破魔刃裹挾著雷火直劈而下。
這一次，紅衣女使沒有用劍硬接，而是旋身側避，劍鋒卻擦著他的耳際劃過，在他後頸留下道淺痕——分明能取命，卻只傷皮肉。
林無鋒心中一動。
他想起前日在幽冥教地牢，自己冒險用輪回鏡中的聖藥救她母親時，這女使雖冷著臉威脅，卻悄悄將他引到了藏藥閣的密道。
此刻再看她眼尾的朱砂痣，在紫霧里泛著不真實的紅，哪里是狠辣，分明是煎熬。
"你母親醒了。"他突然開口，刀勢不減，"我用輪回鏡里的"還魂草"吊住了她的命，現在正在青鸞閣後園的暖閣里，喝著你從前給她熬的桂花粥。"
紅衣女使的劍突然頓了半寸。
林無鋒的刀背趁機磕在她手腕上，卻沒真用全力。
他能感覺到，對方的內力在觸到他罡氣的瞬間便卸了力道，像在刻意配合這場"激戰"。
"你本可以不趟這渾水。"林無鋒的聲音放軟，"幽冥教要的是輪回鏡，可那鏡子認主，他們就算殺了我，也只能得到具空殼。你護著我，就是護著你母親的命——"
"住口！"紅衣女使突然暴喝，劍鋒上的藥香陡然變得腥甜。
她這一劍來得極快，林無鋒甚至沒看清軌跡，胸口便傳來劇痛。
低頭望去，劍尖正抵在他心口三寸處，只要再送半分，就能穿透心髒。
可那股力道卻似被什麼牽制著，始終無法寸進。
"我是幽冥教的人。"她的聲音在發抖，眼尾的朱砂痣被淚水暈開，"從十二歲被老教主撿回教里，我這條命就屬于教門。你救我母親，是恩情；我殺你，是本分。"
林無鋒盯著她顫抖的指尖，突然反手攥住她手腕。
破魔靈珠的紫霧順著兩人相觸的皮膚鑽進去，他能清晰感覺到，女使體內的內力竟有一半是停滯的——她根本沒出全力。
"那你就用這"本分"，看著你母親再死一次？"他加重語氣，"幽冥教的藥人術你比我清楚，你母親現在全靠我的輪回鏡養著，若是我死了..."
紅衣女使的瞳孔劇烈收縮。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幽冥教特有的銅鈴響。
她渾身一震，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氣，劍尖"當啷"墜地。
林無鋒剛要乘勢勸服，卻見她突然咬碎口中的丹藥，喉間溢出黑血。
"抱歉了。"她抬頭時，眼底的清明被血色取代，皮膚下浮現出青黑色的紋路，"這是"燃魂丹"，用我的壽元換三息的天師境大圓滿。"
林無鋒的冷汗瞬間浸透後背。
原本天師境三重的女使，此刻的氣息竟比他在萬劍閣見過的大長老還要強三分。
她重新握住劍時，劍身泛著幽藍鬼火，連空氣都發出被灼燒的"滋滋"聲。
"小心！她的劍氣里摻了幽冥鬼火，沾到即焚！"青銅傀儡的聲音帶著少見的急切，它的青銅甲冑上突然浮現出復雜的紋路，竟是要強行抽取林無鋒五成修為。
林無鋒咬碎舌尖保持清醒，破魔刃上的雷火瘋狂涌動。
可紅衣女使的劍已經到了眼前——這一劍沒有任何花巧，卻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仿佛要將他連人帶魂一起碾碎。
"砰！"
青銅傀儡的拳頭與劍鋒相撞，火星四濺。
林無鋒趁機滾地避開，卻覺左肩一熱——鬼火已經燒穿了他的外衣，在皮膚上烙出個焦黑的窟窿。
他捂著傷口抬頭，正看見紅衣女使的發簪寸寸斷裂，青絲披散間，她的眼白完全變成了黑色，只剩瞳孔里一點幽藍。
"三息...足夠了。"她的聲音變得沙啞刺耳，第二劍已至。
林無鋒的破魔刃在顫抖。
他能感覺到，輪回鏡下的紅綢滲出的金色血液越來越多，甚至在地面匯成了細流。
青銅傀儡的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顯然已經到了極限。
而紅衣女使的第三劍，正在凝聚更恐怖的力量。
青鳶閣的房梁突然發出" 嚓"一聲。
林無鋒望著頭頂搖搖欲墜的木梁，又望向紅衣女使眼中的鬼火，突然笑了。
他抹了把臉上的血，將破魔刃深深插入地面︰"老子從垃圾修士爬到今天，可從來沒怕過絕境。"
雷火在他腳下炸裂。
這一次，他沒有保留任何靈力——包括那滴一直藏在丹田最深處的，輪回鏡賜下的"先天道種"。
紅衣女使的第三劍，終究還是劈了下來。
而林無鋒的眼底，金芒與雷火，正燃燒得比任何時候都熾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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