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王卓宇像一座孤島般生活在校園里。
走廊上，同學們會刻意繞開他走；食堂里，他周圍的座位永遠空著；就連課堂上老師提問時，目光也會不自然地跳過他的位置。
這種無形的排斥比直接的欺凌更令人窒息，就像被整個世界遺忘。
回到家，王卓宇表現得一切如常。他會跟父母聊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抱怨作業太多，偶爾幫忙洗碗。
但每當林梓筱關切地問起學校生活時，他總是輕描淡寫地說"還行"。
那些被刻意忽視的午餐時間，那些假裝沒听見的搭話，那些背後指指點點的竊竊私語。都被他鎖在了校門之內。
半個月後的某個下午，王卓宇正趴在課桌上發呆，突然捕捉到幾個關鍵詞︰"姜維"、"轉學"、"手續都辦好了"。
他猛地直起身，前排幾個正在八卦的同學立刻噤聲，慌亂地散開。
王卓宇盯著前方那個空蕩蕩的座位，桌面上還留著姜維上學期用小刀刻的"早"字。
他的眼神逐漸陰郁，手指無意識地在課本上摳出一道裂痕。
放學鈴聲響起，王卓宇破天荒地沒有立即離校。他獨自在操場上徘徊，看著成群結隊的學生們涌向校門。
家長們等候的身影，同學們嬉笑打鬧的場景，保安大叔檢查學生證的動作。
這一切都像隔著一層毛玻璃，透著說不出的虛假感。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零零地橫貫整個跑道。
遠處的教學樓頂，似乎有個白影一閃而過。王卓宇眯起眼楮，卻只看見空蕩蕩的天台。
沒一會，王卓宇的腳步在空蕩的教學樓里回響。他一層層向上攀登，樓梯間的感應燈隨著他的腳步忽明忽暗。
當那扇鐵門出現在眼前時，果然如他所料，門並沒有鎖，而是大敞著。
他停下腳步，掏出手機。後退幾步，鏡頭對準敞開的鐵門。" 嚓"幾聲，將證據保存。
隨後，他將手機小心翼翼地塞回書包，深吸一口氣，邁開腳步，朝著天台走去。
天台的風比想象中還要猛烈，呼嘯著撲面而來，吹得王卓宇的頭發亂作一團。
天台上空無一物，只有風聲在耳邊呼嘯。王卓宇站在天台的正中央，環顧四周，忽然，耳邊響起細碎的私語︰
“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肯定是他故意的！”
“這種人根本不配待在學校里！”
"就是他害死了..."
"听說他能看見鬼..."
"離他遠點..."
這些聲音如此真實，仿佛整個學校的師生都圍在他身邊竊竊私語。
王卓宇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浮現出同學們躲避的眼神，老師們刻意回避的表情。
明明自己沒有做錯什麼，但那些聲音卻仿佛將一切責任都歸咎于他。
王卓宇的神情變得恍惚，他的雙腿不受控制地向前移動，朝著天台邊緣走去。
每走一步，耳邊的竊竊私語就更加清晰，那些聲音如同潮水般涌來，將他淹沒。
“你看看他干的好事！”
“這種人就應該被趕出去！”
“跳下去吧，反正也沒人會記得你！”
"跳下去！！"
"你這個怪物！！"
"都是你的錯！！"
天台邊緣越來越近。王卓宇的視野開始模糊，那些聲音像無數雙手推著他的後背。
當王卓宇走到天台邊緣時，那些聲音已經變得震耳欲聾。
它們不再是竊竊私語，而是變成了憤怒的吼聲，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邊回響︰
“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
王卓宇的身體微微顫抖，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掙扎，仿佛在與內心的恐懼和絕望做最後的抗爭。
然而，那些聲音卻如同無盡的黑暗，將他一點點吞噬。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王卓宇猛地清醒，踉蹌著後退幾步，跌坐在天台中央。
風停了。
天台上靜得可怕，只有他急促的喘息聲。方才的一切仿佛從未發生，但冷汗已經浸透了他的校服。
刺骨的寒意順著脊背竄上來。就在這時，背後突然傳來腳步聲。
王卓宇猛地回頭，只見班主任沈默望不知何時已站在鐵門旁，鏡片後的雙眼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他的表情平靜得近乎詭異，嘴角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王卓宇，"老沈的聲音很輕，"你怎麼在這？"
王卓宇的喉嚨發緊，他下意識往後挪了半步，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沈默望緩步走近，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發出清晰的聲響。他在王卓宇面前蹲下，平視著這個臉色慘白的學生。
"你沒跳下去嗎？"老沈的語氣就像在問"作業寫完了嗎"一樣平常。
王卓宇的瞳孔驟然收縮︰"......什麼？"
沈默望的臉在夕陽下顯得格外陌生。他微微歪頭，鏡片反射著血色的光︰"為什麼，你不跳下去？"
這句話像一桶冰水當頭澆下。王卓宇渾身僵硬，突然意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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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沈的瞳孔里，倒映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身影，而是一團模糊的黑霧。
整個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王卓宇的嘴唇顫抖著，聲音干澀得不像自己︰"老、老師...你在說什麼啊？"
沈默望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完全籠罩住了癱坐在地的王卓宇。
"王卓宇，"班主任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冰冷，"你現在在學校里是什麼處境，自己心里沒點數嗎？"
王卓宇的手指死死摳住地面，粗糙的水泥磨得指腹生疼︰"我明明什麼都沒做...憑什麼要——"
"就因為你什麼都沒做！"沈默望突然暴喝一聲，唾沫星子飛濺到王卓宇臉上，"你眼睜睜看著那個女生跳下去！這和殺人凶手有什麼區別？！"
王卓宇渾身一顫，耳邊卻突然響起那個女生最後說的話。
"那個女生的家長，"沈默望咬牙切齒地說著，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天天在辦公室里哭嚎！鬧著要見你！"
他猛地揪住王卓宇的衣領，"我們費了多大勁才把人攔住，你知道你給學校添了多少麻煩嗎？！"
王卓宇的視線開始模糊。班主任扭曲的面容在眼前晃動，背後卻隱約浮現出另一個影子。
王卓宇雙手胡亂揮舞著，像是要驅散什麼無形的夢魘︰"和我沒關系！不是我！"他的聲音嘶啞，帶著崩潰的哭腔。
沈默望突然猛地推了他一把，王卓宇踉蹌著後退，手已經觸踫到了天台邊緣凸起的水泥台。
"王卓宇，"沈默望的聲音忽然輕柔下來，卻比方才的怒吼更令人毛骨悚然，"你真該死啊......"
他的眼鏡反射著夕陽的血色光芒，"你害死了一條無辜的生命。"
"我沒有！我不是！！"王卓宇歇斯底里地喊著，本能地繼續後退。忽然，他的手掌向後一撐——
空了。
手已經懸在樓外，王卓宇渾身僵住，冷汗瞬間浸透了校服。他急促地喘息著，死死盯著步步逼近的班主任。
沈默望在距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停下，緩緩蹲下身，像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動物︰"王卓宇同學......"
他的聲音溫柔得可怕，"跳下去吧。"
"跳下去，一切就結束了。"
"不會再有人指責你......"
"不會再有人孤立你......"
"你就......解脫了。"
他的話語如同毒蛇吐信，一字一句鑽進王卓宇的耳中。
王卓宇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又響起那些竊竊私語，匯成震耳欲聾的聲浪——
跳下去！
跳下去！
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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