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對上了林曉那雙向來明亮活潑此刻卻水汽氤氳、寫滿害怕的眼楮，心里那點關于“算計”的猜疑沒了大半。
任誰看到這樣的傷口，都不會再有心思去計較那些細枝末節。
陳默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出自己的大手，輕輕握住了林曉那只微微顫抖的右手，試圖傳遞一點微不足道的安慰。
然後他轉頭看向校醫，“老師，這...這該怎麼處理？”
劉校醫看著傷口，咂咂嘴，看了看兩個被傷口嚇壞了的女生，有心開個玩笑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
“嗯...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想先听哪個啊？”
她笑盈盈的目光在三人臉上掃過。
李晴擔憂地看向林曉，而林曉卻像是沒听見校醫的問話，眼楮依舊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陳默，仿佛他是唯一的浮木。
陳默感受到林曉的目光和手上傳來的依賴感，眼神閃爍了一下，沉聲道︰“先苦後甜吧，老師您先說壞消息。”
劉校醫看了看明顯只在意陳默反應的林曉，有點無奈地感覺自己的幽默沒能奏效，氣氛依舊緊繃，便直接說了出來。
“壞消息就是，等會兒清理傷口的時候，會比較疼。得把這些沙粒髒東西都洗掉，嗯，蠻受罪的。”
話音剛落，林曉的臉肉眼可見地又白了一分，握著陳默的手猛地收緊，指甲甚至掐得陳默微微刺痛。
陳默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恐懼加劇，立刻追問道︰“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看著嚇人，但只是皮肉傷，沒傷到骨頭和韌帶。清理干淨，上藥包扎，按時換藥，好好休息，慢慢就能恢復。”
劉校醫語氣肯定地說。
林曉這時卻冷不丁地插問，“老師，那以後，會留疤嗎？”
果然，對任何一個愛美的女孩來說，會不會留疤的問題似乎都比疼痛來的更為重要。
劉校醫愣了一下，隨即溫和地笑著搖搖頭。
“我不能給你肯定，但大概率是不會的，你們年輕人新陳代謝快，皮膚修復能力強。
只要後期護理得好，別感染，別去摳結的痂，讓它自然脫落，就不會留下明顯的疤痕。
不過恢復過程中傷口長新肉時會很癢，一定要忍住，千萬不能抓......”
听到“大概率不會留疤”，林曉緊繃的神經似乎松弛了一點點，雖然對疼痛的恐懼還在，但至少去了最大的一塊心病。
她握著陳默的手，力道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好了，再說說腰，怎麼回事？”
劉校醫將注意力轉向下一個問題。
林曉小聲解釋︰“今天體測做了仰臥起坐，可能太用力了，做完就覺得腰特別酸。剛才摔下去的時候，好像又扭了一下，現在更疼了，有點不敢用力。”
“唔~那你躺平，把衣服撩開，我檢查一下。”
劉校醫示意。
陳默聞言，立刻松開了林曉的手，非常自覺地轉過身面向窗戶，避嫌的意思很明顯。
林曉看著他的背影，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極淡的滿意和不易察覺的幸福，然後配合校醫的動作，慢慢趴好。
劉校醫在她腰部兩側輕輕按壓了幾下，詢問具體疼痛點，又讓她嘗試做了幾個簡單的伸展動作以判斷傷勢。
“這里疼嗎？”
“有點。”
“這樣動呢？”
“......”
一番檢查過後。
“嗯...主要是肌肉過度疲勞加上輕微扭傷，問題不大。”
劉校醫專業而迅速地做出了判斷，“我給你貼片活血化瘀的膏藥，這兩天多休息，避免劇烈運動和久坐，熱敷一下也能緩解。”
說完，她轉身去取膏藥。
貼好膏藥後，劉校醫開始著手準備處理膝蓋和手掌的傷口。
陳默這才重新轉回身。
劉校醫推來了一個三層的小治療車，上面擺放著之前準備好的托盤，又額外添加了生理鹽水沖洗瓶、無菌鑷子、剪刀和一支新的紅霉素軟膏。
上手前，她再次確認所有物品都在手邊，避免操作中途離開。
準備好後，劉校醫看向林曉，語氣格外溫柔︰“同學，我先給你處理手上的傷，讓你先感受一下清創的過程，會有點疼，要忍著點。”
林曉緊張地點了點頭，另一只手又一次下意識地抓住了陳默的大手。
陳默沒有躲開。
劉校醫先用生理鹽水沖洗林曉的手掌，沖掉表面易脫落的污物。
接著，她用鑷子夾起飽蘸碘伏的棉球，開始仔細地擦拭傷口及周邊皮膚，消毒的同時，也要將那些嵌進皮肉里的細小沙礫一點點清理出來。
“嘶......”
碘伏刺激傷口的刺痛感和鑷子觸踫帶來的銳痛，讓林曉瞬間倒吸一口涼氣。秀眉緊緊皺起，眼眶迅速泛紅，控制不住的滲出淚水。
但她強忍著沒有叫出聲，只是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
陳默能清晰地感覺到，林曉抓著自己手攥得死緊，指節都發白了，那細微的、無法控制的顫抖通過手掌清晰地傳遞過來，無聲地訴說著她正承受的痛楚。
她的臉上努力維持著鎮定，但不斷眨動的眼楮和緊抿的嘴唇，卻將她的痛苦暴露無遺。
終于，手掌的清理和消毒完成了。
劉校醫給她涂上一點藥膏，用一小塊紗布簡單覆蓋了一下，手部處理暫時結束。
林曉這才緩緩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稍微放松下來。
然而，這口氣還沒完全吐完，劉校醫的下一句話就讓她的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
“感受到了吧？清創確實有點疼，是不是？”
劉校醫的語氣依舊溫和，但下面的內容卻讓林曉膽戰心驚。
只見劉校醫從旁邊拿起一條折疊好的干淨白毛巾，半開玩笑地說︰“等會兒處理膝蓋，會比這個還要疼得多。你要是需要，可以咬著這個毛巾，能稍微緩解一下，也別咬傷自己。”
這話像是一道驚雷，把林曉剛放松一點的神經炸得再次高度緊張，臉上血色盡褪，漂亮的眼楮里充滿了恐懼。
陳默看著林曉嚇壞的樣子，忍不住開口︰“老師，這個...能打麻藥嗎？”
這話仿佛給了林曉一絲希望，她立刻滿懷希冀地看向校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