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班教室內一片安靜......
崔茗慧站在講台上，目光掃過台下四十多張面孔。
窗外的陽光斜照進來，空氣里飄著細微的粉筆灰。
正如她預料的，當她開口鼓勵大家自薦擔任班干部時，回應她的是持續的沉默和輕微的桌椅挪動聲。
幾個平時活躍的男生，也只是互相擠眉弄眼，沒人第一個站起來。
都高二下學期了，那股剛開學爭著當“官”的新鮮勁早過去了，而且大部分同學都混熟了，此時也不好意思再主動站起來競爭。
當然也有一小部分人有些躍躍欲試，可他們都不想踏出第一步......
“同學們，”崔茗慧雙手撐在講台上，再次鼓舞，“班干部不是負擔，是鍛煉能力、服務大家的機會！一個班級就像一艘船，沒有舵手和水手，怎麼航行呢？別害羞，大膽點，我相信我們班有很多有能力的同學！”
教室里依然安靜。
林曉坐得筆直，臉上帶著班長應有的認真表情，但桌子底下，她的左腳卻不動聲色地、輕輕地踢了踢左前方李晴的椅子腿。
李晴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低著頭，看著攤開的習題冊，手指無意識地捻著書頁邊緣。
閨蜜林曉之前的“通氣”和此刻的催促像小錘子敲在心上......
半晌，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然後猛地抬起了頭。
“老師！”
李晴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甚至帶著點她自己都沒察覺的顫音。
刷！
幾乎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
連陳默也略帶驚訝地看向自己的前桌。
在他印象里，李晴總是安靜地坐在那里，像一株含羞草，能這樣主動站起來發言的情況極其罕見。
崔茗慧眼楮一亮，立刻鼓勵地點頭︰“好，李晴同學！你想自薦什麼職務？大膽說。”
李晴站了起來，雙手緊張地按在桌沿，目光卻不敢看旁邊的同桌彭芳，也不敢看台上的老師，而是盯著自己桌面上的一點。
她聲音比剛才穩了一些，但語速很快，像是要一口氣說完︰
“老師，我...我不是自薦。我...我想舉薦陳默同學當副班長。”
“嘩——”
教室里響起一片低低的議論聲。
這個轉折出乎意料。
陳默臉上的驚訝瞬間凝固，隨即眉頭就皺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想開口，但李晴已經像倒豆子一樣快速說了下去。
“我覺得，陳默同學學習成績是年級第一，人又穩重負責，大家都很信服他。他保送了北大，時間上應該也更充裕一些......
而且他平時就樂于助人，解答問題也很耐心......
我覺得他非常適合當副班長，能幫林曉班長分擔，也能帶動我們班的學習風氣......”
陳默︰？？？
陳默感覺自己的臉頰有點發燙，不是害羞，是那種被架在火上烤的尷尬。
他萬萬沒想到李晴站起來是為了舉薦他！
他抬頭地看了一眼李晴，又迅速移開視線，眉頭鎖得更緊了。然後又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自己右側的同桌林曉，想尋求一點信息或者吐槽。
卻正好捕捉到她正朝著後桌的林勛說了什麼。
順著林曉剛才視線的方向，陳默的目光落在了後桌的林勛身上。
只見林曉的“信號”剛送達，林勛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立刻浮現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笑容。
他反應極快，“噌”地一下就把手舉得老高，生怕老師看不見，同時扯著嗓子喊︰
“對對對！老師！我也舉薦陳默！陳默當副班長，我也支持！”
他一邊說還一邊用手肘捅了捅旁邊的張力。
張力可沒林勛那般無腦，他沒跟著喊，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沒意見。
林勛這一嗓子像是點燃了引線。
他後桌的王遠立刻響應，這個大嗓門一拍桌子，聲音洪亮︰“沒錯！俺也一樣！”
“就是就是！”
“附議！”
“陳默可以！”
有了林勛和王遠這兩個“氣氛組”帶頭，加上陳默在班里確實成績好、威信高，不少同學也跟著起哄或真心實意地附和起來。
教室里一下子變得鬧哄哄的，幾乎形成了一邊倒支持陳默當副班長的局面。
陳默坐在角落，卻覺得自己身處風暴中心，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目光掃過起哄的林勛和王遠，兩人正沖他擠眉弄眼，一副“兄弟夠意思吧”的表情；
他又看向旁邊的林曉，只見她此刻已經恢復了那副“乖巧懂事好班長”的模樣，坐姿端正，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仿佛剛才那個朝林勛偷偷使眼色的人不是她。
“果然是你！”陳默心里瞬間明鏡似的，一股悶氣涌了上來。
前面的猜疑在此刻終于確定。
從剛才拉他去辦公室開始，到剛才李晴的“反常”舉薦，再到林勛的及時響應，這一連串動作，要說沒有林曉在背後串聯推動，鬼才信！
只不過陳默想不通的是，林曉今天為什麼會有如此大的變化？以及她為何要拉他去辦公室？拉著他一起去辦公室找班主任和這個副班長有什麼必要的聯系嗎......
陳默眉頭緊鎖，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如何體面地拒絕這個“飛來橫職”。
講台上的崔茗慧看著台下幾乎失控的“民意”，臉上露出了然又有些無奈的笑容。
她用力拍了拍手︰“安靜！安靜一下同學們！”
等教室里的聲浪稍微平息，崔茗慧拿起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快速寫下了一排班干部職務︰班長、副班長、學習委員、紀律委員、體育委員......
“大家的熱情老師看到了，陳默同學確實非常優秀。”她轉過身，目光溫和地看向陳默，“不過呢，班干部是服務大家的工作，也需要本人願意承擔這份責任。這樣吧，為了公平公正，也尊重每位同學的意願，我們現在采用匿名投票的方式。”
“請大家在草稿紙上撕一小塊下來，寫上你心目中適合擔任這些職務的同學名字，一個職務對應一個名字。寫好後先不要交，等我說開始收再統一收上來，我們現場唱票。”
“當然了，我更希望有同學主動上來爭取，如果有同學票數很高，但又不願意的，老師也支持你。”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大部分同學的認可，鬧哄哄的氣氛終于轉向了有序的“選舉”流程。
撕紙的“沙沙”聲，借筆的低聲詢問，以及寫名字時的交頭接耳聲取代了剛才的喧嘩。
就在大家低頭寫票的時候，崔茗慧走到陳默的座位旁，輕輕敲了敲他的桌面，“陳默，你跟我出來一下。”
陳默心中一動，知道關鍵的時刻來了。
他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在全班同學或好奇或了然的目光注視下，跟著崔茗慧走出了高二七班的教室門。
教室門在他身後輕輕合上，隔絕了里面嗡嗡的討論聲，走廊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他和崔茗慧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