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晴低著頭，目光落在自己緩慢移動的腳尖上，眉頭微蹙，仿佛在思考一個極其復雜難解的謎題。
她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下午在教室里翻涌的迷茫和糾結並未散去。林曉那番充滿斗志的宣言，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久久不散。
「以前，我們是朋友，盡管都喜歡同一個人，但我的“喜歡”是安靜的，等待的；你的“喜歡”是主動的，熱烈的；我曾認為我們之間不是對手。但現在...你說你不放棄，也要爭取，用和我一樣的方式......那我們...還能是朋友嗎？還是說...變成了真正的對手？」
這個念頭讓李晴心底發寒，又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她該怎麼做？是像以前一樣裝作若無其事，還是...坦誠地告訴林曉，自己其實也從未放棄？
林曉同樣沉默著。
她臉上的笑容在彭芳離開後就迅速消失了，只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她的目光有些放空，望著前方校門口涌出的人潮，思緒卻飄得很遠。
畢竟，剛才再怎麼斗志昂揚，也改變不了陳默有女朋友的事實。
下午陳默那些清晰而平靜的話語，拒絕的眼神，還有手腕上那根刺眼的黑色皮繩，反復在她的腦海中回放。
每一次回想，心口都像被針扎了一下。
她不斷地在心里給自己打氣︰林曉，你不能被打倒！媽媽說得對，喜歡就要爭取！葉妍再好，他們才認識多久？異地戀很難的！你還有時間，還有機會......
可這份自我激勵，在剛剛目睹陳默毫不猶豫地離開去赴葉妍之約後，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她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份痛楚，更需要時間重新積蓄力量，因此此刻，她無心也無力去關注身邊沉默的李晴，更沒察覺到好友異乎尋常的沉重和掙扎。
夕陽的余暉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地上，靠得很近，卻不再像往常那樣親密無間地重疊。
她們之間，隔著大約半個人的距離，兩人都沉默地走著。沒有像過去那樣手挽著手，沒有嬉笑打鬧，甚至沒有一句關于作業或者晚上吃什麼的閑聊。只有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聲，以及各自心底翻江倒海、卻無法言說的心事。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走出了青川一中的學校大門，身影很快融入了街道上放學的人潮，消失不見。
留下的，只有校門口那被夕陽拉長的、帶著疏離感的影子。
操場邊緣，那棵老榕樹下，陳默背靠著粗糙的樹干，微微低著頭。操場上訓練的體育生們還在奔跑、吶喊，但這些喧囂似乎都被濃密的樹蔭隔絕了。
他的腦海中，下午林曉那雙哭得紅腫、盛滿絕望和倔強的大眼楮，不受控制地反復浮現。
那份清晰的心痛和歉意，像一塊石頭壓在胸口。
他理解林曉的驕傲，也明白自己坦白帶來的傷害有多深。雖然她強撐著回來了，但那份隔閡...
陳默煩躁地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這些沉重的思緒。
「不能再想了。」
他對自己說。
選擇已經做出，傷害已經造成，再多的懊悔也無濟于事。現在，他需要面對的是另一個人，一個他真正喜歡、不想辜負的人。
想到葉妍，他緊蹙的眉頭不自覺地舒展開來，眼底的沉重也漸漸被一種溫柔的期待所取代。他抬起頭，目光投向高三教學樓的方向，在人群中搜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沒多久，一個清麗的倩影出現在高三教學樓的門口。
葉妍背著書包，可愛的臉上卻是一片冷淡，那是對周圍其他人漠不關心的表現。然而，當她不經意間抬起頭，目光掃過操場邊緣時——
她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那雙清澈的眼眸瞬間睜大，里面先是充滿了驚訝，隨即，如同被點燃的煙火，迸發出無比驚喜和燦爛的光芒！她臉上的冷淡色彩一掃而空，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揚起，綻放出一個明媚得晃眼的笑容，連夕陽都為之失色！
“陳默！”
她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清脆悅耳，帶著毫不掩飾的喜悅。
下一刻，葉妍像一只歡快的小鳥，邁開步子，小跑著朝老榕樹下的陳默奔來！深藍色的校褲包裹著修長的雙腿，馬尾辮在肩後活潑地跳躍，那張帶著嬰兒肥的娃娃臉上，洋溢著純粹的、看到心上人後的甜蜜笑容。
夕陽的金輝勾勒著她奔跑的身影，充滿了青春的活力與美好。
陳默看著她向自己奔來，心底最後一絲陰霾也被這明媚的笑容徹底驅散。
他站直身體，嘴角也揚起溫柔的笑意，朝她迎了兩步。
葉妍跑到他面前站定，微微喘著氣，臉蛋因為喜悅而泛著健康的紅暈，眼楮亮晶晶地看著他，聲音帶著點嬌嗔的雀躍，“你等很久了吧？”
“沒有，才剛到一會兒。”陳默的聲音溫和，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溫柔和暖意。
他伸出手，想幫她理一下跑亂的額發。
葉妍卻微微側頭躲開了，臉頰更紅了些，小聲提醒道︰“還在學校呢...”
她飛快地瞥了一眼周圍，雖然附近沒什麼人注意到他們，但那份少女的羞澀和謹慎讓她保持著一點點距離。
陳默的手停在半空，隨即了然地點點頭，收回手，笑容里帶著理解和寵溺，“嗯，知道了。走吧？”
他側身示意。
“嗯！”
葉妍用力點頭，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
兩人默契地並肩而行，雖然保持著朋友般的安全距離，但空氣中流淌的那種無形的親昵和甜蜜，卻比任何親密的舉動都更加清晰。
陳默和葉妍沒有離開操場，而是在操場中央那片柔軟的草地上找了個相對僻靜的位置坐了下來。
兩人之間隔著大約半臂的距離，身下的草地帶著下午太陽的余溫，散發著淡淡的泥土芬芳。
“你下午怎麼樣？課程和原來有沒有什麼區別？”坐下後，葉妍側過頭，看著陳默的側臉，輕聲問道。
“嗯，還行，不過下半年就升高三了，老師們都還是挺負責的。”陳默點點頭，目光落在遠處模糊的地平線上，“你呢？高三的課是不是壓得喘不過氣？”
葉妍立刻打開了話匣子，仿佛找到了傾訴的對象。
她微微嘟著嘴，帶著點小抱怨，“何止是喘不過氣啊！簡直是要被榨干了！雖然保送了，但班主任劉老師和各科老師還是盯得死死的，說‘保送不是終點，是更高的起點’，‘要維持高三學子的狀態和榜樣作用’......”
她模仿著老師的語氣，惟妙惟肖，引得陳默嘴角微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