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我談戀愛了，有女朋友了。”
這一句話出來，像是給雙方按下了暫停鍵，兩人都一動不動的看著對方。
林曉的眼楮依舊睜得很大，亮晶晶的光芒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被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所取代。她整個人都僵直在原地，微微張著嘴，似乎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是愣愣地看著陳默，仿佛沒听懂他剛才的話。
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只有嗡嗡的轟鳴聲，蓋過了所有的風聲、樹葉聲。剛才所有的自我暗示、所有的美好期待，都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想笑，想反駁，想問“你開玩笑的吧？”，但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那勉強維持的、僵硬的嘴角弧度，還在做著最後的、徒勞的掙扎，看起來比哭還難看。
陳默看著她的反應，心微微揪緊，但話已出口，只能繼續下去。
他頓了頓，聲音依舊平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和真誠的歉意︰
“那個人你也認識，是葉妍。我們...在一起了。”他看著林曉瞬間變得蒼白的臉，語氣更加認真，“關于你，嗯...寒假在金沙灣對我說的話，我一直記得。我當時說，在考上理想的大學之前，不想讓任何事擾亂方向。這確實是我當時的想法！那時候，無論是你還是其他事，我都會選擇推開。”
他稍微放低了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但現在，情況不同了，保送的結果出來，那個最大的目標達成了。而我...也遇到了真正喜歡、不想錯過的人。”
他提到葉妍的名字時，眼神里那份溫柔是真實的，無法偽裝的。
“林曉，你是個很好的女孩，開朗、熱情、有能力，也一直是我很重要的朋友。”陳默的語氣誠懇，“我對你的感覺，也一直是好朋友之間的情誼，沒有...沒有其他的想法。以前用‘考大學’作為理由，或許會讓你覺得還有希望，是我的問題，但現在，我覺得必須跟你說清楚！這樣對你才公平，我不想再讓你有任何誤會，也不想再耽誤你。”
他的話語清晰、直接，坦誠了自己的想法，沒有敷衍，沒有多余的修飾，也沒有刻意的傷害，只是平靜地陳述著事實和自己的想法。但每一句，都像一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刺破林曉心中那層名為“期待”的彩色泡沫。
林曉依舊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淨，只剩下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她終于听懂了陳默的每一個字，那強撐的笑容早已消失無蹤，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在努力抑制著什麼。
那雙原本盛滿星光的大眼楮，此刻蒙上了一層厚重的水霧，視線迅速變得模糊不清。她用力地眨了眨眼，想把那層水汽逼回去，卻徒勞無功。
朋友......朋友......只是朋友......
葉妍......不想錯過的人......
每一個詞都像重錘，砸在她剛剛還無比期待的心上。
痛感是遲滯的，卻鋪天蓋地般洶涌而來。
她感覺自己像個被戳破的氣球，所有的力氣、所有的期待、所有的驕傲，都在這一刻被無情地抽空。
腳下柔軟的鵝卵石小徑，此刻卻像踩在碎裂的冰面上一樣，讓她搖搖欲墜。
林曉猛地低下頭，不想讓陳默看到她眼中瞬間涌上的淚水。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那點尖銳的疼痛仿佛成了支撐她不倒下去的唯一力量。
腦海里不受控制地閃過許多畫面︰金沙灣的岸邊，自己鼓起勇氣表白時緊張的心跳；陳默拒絕時那句“考上理想大學之前......”的話語，曾被她視為希望的燈塔；還有無數次在教室里、走廊上、放學路上，她刻意制造的“偶遇”和小心翼翼的靠近......
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努力、所有強撐的驕傲和“不放棄”的決心，在這一刻被陳默平靜而清晰的“有女朋友了”和“葉妍”的名字，擊得粉碎。
痛楚遲滯地蔓延開來，從心髒到四肢百骸，冰冷而窒息。她感覺自己的臉頰僵硬得像塊石頭，連扯動嘴角都變得無比困難。
強顏歡笑？
她做不到，她此刻連一個最簡單的表情都做不出來，她怕自己一開口，那洶涌的委屈和淚水就會決堤。
“哦...是葉妍學姐啊......”
終于。
林曉听到自己發出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帶著一種刻意裝出來的、輕飄飄的恍然。
她依舊低著頭，不敢看陳默的眼楮，怕看到他眼底的歉意，那只會讓她更難堪。
“挺好的，她...她很好......”
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難以抑制的顫音。
她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用盡全身力氣壓下喉嚨里的哽咽，聲音陡然拔高了一點點，帶著一種近乎倉惶的急促︰“那個，我...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道數學題沒弄明白，我...我先回教室了！”
話音未落，林曉猛地轉過身，幾乎是踉蹌著，朝著小徑的另一邊出口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
她跑得很快，仿佛身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趕，縴細的背影在斑駁的樹影里顯得單薄又脆弱。馬尾辮在她腦後慌亂地跳躍，肩頭似乎在微微聳動。
陳默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看著林曉倉皇逃離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林蔭小徑的盡頭，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眼底掠過一絲清晰的擔憂。
他知道她此刻一定非常難受，他下意識地向前邁了半步，想要追上去解釋或者安慰些什麼，但腳步最終還是停住了。
「追上去又能說什麼呢？任何安慰在既定的事實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甚至可能讓她更覺難堪...此刻，或許給她一點獨自舔舐傷口的空間，才是最好的選擇。」
陳默沉沉地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眉心，心中那份歉意和無奈交織在一起。
傷害一個真誠喜歡自己的人，這種感覺並不好受，即使這是必須的選擇。
他在原地站了幾秒，才轉身，邁著略顯沉重的步伐，也朝著小徑來時的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