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妍不會覺得他講的那些歷史細節枯燥，反而會眼楮亮亮地追問；她也會用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給古老的器物添上幾分俏皮的生機，讓那些沉重的歷史似乎也變得輕盈可愛起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傳遞過來的那份專注和信任，這讓他那些原本只藏在書本里的知識和感受，都有了分享的出口，變得格外鮮活。
不需要刻意找話題，一個眼神，一句隨意的點評，都能得到理解或會心的回應。
...
“親愛的觀眾朋友們，本館即將閉館，請您盡快結束參觀，有序前往出口。感謝您的參觀，祝您生活愉快！”
閉館的廣播聲輕柔地響起，打斷了他們的流連。
“啊，時間過得這麼快？”葉妍意猶未盡地看了看周圍。
“嗯，該走了。”陳默點頭，心里那點被打擾的小小遺憾，很快被剛才充盈心間的幸福感沖淡。
兩人隨著人流慢慢往外走。走出國博宏偉的大門，傍晚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夕陽的余暉給巨大的建築瓖上了一道金邊。
“剛才那個陶俑，我越想越覺得像在打哈欠。”葉妍還在回味，眼楮彎彎的。
陳默忍不住笑了︰“嗯，可能是加班做陶器累著了。”
“累不累？”他又問。
“有一點，里面好大！但挺好的，感覺特別滿足。”葉妍伸了個懶腰，臉上有著剛剛接觸冰冷空氣的紅暈和興奮未褪的光彩，“僅僅只是看了一下午，都比看一天書還‘飽’！”
陳默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女孩的臉蛋，“那精神食糧吃飽了，肉體的呢？”
“唔...晚上我們簡單吃點？我知道附近有家老北京炸醬面也不錯......”葉妍又開始翻她的小本子。
“好。”陳默笑著看她被夕陽鍍上金邊的側臉，心里被一種平靜而充盈的喜悅填滿。
葉妍找的那家炸醬面館子，藏在一條更窄的胡同里，門口就掛著個簡單的“面”字燈籠，昏黃的光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溫暖。
店里不大，就幾張方桌條凳，坐滿了食客，空氣里彌漫著濃郁的醬香、面香和黃瓜絲的清新氣。
“就這家，老張炸醬面，都說炸醬很好吃！唔~不對，應該叫特地道！”葉妍熟門熟路地找了個角落的空位。
很快，兩碗面端了上來。
深褐色的炸醬油亮亮的，蓋在筋道的手 面上，旁邊碼著水靈的黃瓜絲、脆爽的豆芽、碧綠的芹菜丁等等。
“得這麼拌！”葉妍拿起筷子，利落地把炸醬、蔬菜和面條攪拌在一起，動作熟練。醬香混著蔬菜的清香瞬間更濃郁了。
陳默也學著她的樣子拌面。
“唔，好吃！”葉妍滿足地眯起眼，嘴唇沾了一點深色的醬汁。
陳默看見了，直接伸手抽了張紙巾給她擦嘴，動作很流暢。葉妍頓了頓，隨即彎了彎眼楮，仿佛這已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她甚至還把自己碗里最後一瓣臘八蒜夾到了陳默碗里︰“這個解膩，你嘗嘗我這個，泡得特別透。”
陳默夾起來吃了，點點頭︰“嗯，是不錯。”
“是吧！”葉妍得意地笑了，眼楮亮晶晶的。
面館老板，一個胖乎乎的大爺，端著面湯過來，看著這對養眼的年輕人，樂呵呵地打趣︰“小伙子，帶女朋友來吃面啊？咱這味兒正吧？”
葉妍的臉還是微微紅了一下，但沒有急著否認，只是低頭喝湯。陳默也笑了笑，沒解釋，對老板說︰“味兒特別正，謝謝您。”
大爺呵呵一笑，留下一句“有事您招呼”就走開了。
兩人相視而笑，一種無需言說的輕松和愉悅在空氣中彌漫。
吃飽後，兩人走出面館，胡同里已經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
“接下來去哪？”陳默問。
葉妍拿起小本子看了看，眼珠子轉了轉，問︰“如果再去一趟南鑼鼓巷，你會介意嗎？”
“不會呀。”陳默溫柔的刮了刮她的鼻子，“攻略都是你做的，想想肯定很辛苦吧，別說你想再去一趟南鑼鼓巷，就算想再去兩趟，咱也去！”
“嘻嘻~”葉妍開心的眨眨眼，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帶你去個有燈的地方！”
她帶著陳默穿街走巷，來到了什剎海的荷花市場一帶。雖然冬日里沒有荷花，但沿岸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彩燈和紅燈籠，映照在結了厚冰的湖面上，流光溢彩。冰面上依舊熱鬧，滑冰的人比白天還多，冰刀劃過冰面的“唰唰”聲、冰車的“吱呀”聲和人們的歡笑聲交織在一起。
岸邊則是一排排裝飾著暖黃燈串的酒吧、咖啡館和小店，傳出輕柔的音樂聲。空氣中飄著糖炒栗子的甜香和烤紅薯的焦香。
“好漂亮！”葉妍看著眼前燈火璀璨、人聲鼎沸的景象，像個第一次看到聖誕樹的孩子，眼中閃爍著純粹的光。
兩人沿著湖邊慢慢走。路過一個賣的小攤，巨大的粉色雲朵在燈光下格外誘人。
“想吃嗎？”陳默問。
葉妍看著那蓬松的粉色，猶豫了一下，還是搖搖頭，小聲說︰“太大了，吃不完，而且...有點幼稚。”
陳默卻已經走過去，買了一個遞給她︰“拿著。”
葉妍接過那蓬松溫暖的粉色雲朵，小心地撕下一小縷放進嘴里，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化開，臉上也綻開甜甜的笑容。她把舉到陳默嘴邊︰“你也嘗嘗？”
陳默低頭，就著她的手也撕了一小縷。
甜味很淡，更多的是空氣感，但看著她滿足的笑臉，這味道似乎也變得格外好。
“我們去那邊看看！”葉妍指著前面一個掛滿燈籠的拱門。兩人並肩穿過燈籠拱門，暖紅色的光暈籠罩下來，像走進了一個小小的、溫暖的夢境。
湖邊有賣小玩意的攤子，葉妍在一個賣老北京兔兒爺泥塑的攤位前停下腳步，拿起一個色彩鮮艷、騎著老虎的小泥人仔細看著。
“喜歡？”陳默問。
葉妍放下泥人，搖搖頭︰“看看就好，帶回去容易碎。”她拉著陳默繼續往前走，手指很自然地輕輕拽著他的衣袖一角，走過擁擠的地方也沒松開。
陳默低頭看了看她拉著自己衣袖的手，又看看她被燈火映照得格外柔和的側臉，心里一片寧靜。
他沒有掙脫，任由她拉著，兩人就這樣在燈火闌珊、人聲鼎沸的什剎海畔，慢慢地走著，看著冰面上飛馳的身影，听著岸邊酒吧飄來的隱約歌聲，分享著同一朵巨大的粉色帶來的、微不足道卻無比真實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