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梟的話，像一塊巨石，砸進了平靜的湖面。
三個活人？
我難以置信地環顧著這個龐大而精密的中央控制室。
無數的指示燈在閃爍，全息星圖在流轉，空氣過濾系統在嗡鳴……
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著這座基地的正常運轉。
怎麼可能，只有我們三個活人？
那那些操作這些設備的人呢？
維護這些系統的工程師呢？
還有這個基地的……其他居民呢？
“你什麼意思？”
我忍不住追問。
“字面意思。”
夜梟沒有看我，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灰狼的戰甲上。
“這座‘避風港’，是一座空城。”
“從我們被‘信使’救回來那天起，這里就沒有任何一個活著的人類。”
“除了我。”
那個名為“信使”的人工智能，用它那毫無波瀾的電子音，證實了夜梟的說法。
“根據基地日志記載，‘避風港’基地的最後一批人類成員，已于標準時間三百七十二年前，全體撤離。”
“撤離原因︰未知。”
“撤離後，基地由我接管，進入‘守望者’休眠模式，直到二十七天前，檢測到夜梟隊長的求救信標，才被重新激活。”
三百七十二年前？
我的大腦嗡嗡作響。
這個數字，太過震撼，讓我一時間無法消化。
這座看起來嶄新如初、科技感十足的基地，竟然已經是一座沉睡了近四個世紀的……古董？
“那灰狼……”
艾拉的聲音帶著顫音。
“你找到他的時候，他……”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
夜梟的聲音哽咽了一下，但還是強迫自己說了下去。
“他已經只剩下那套戰甲了。”
“還有那枚，被他藏起來的芯片。”
“是‘信使’利用基地的短程回收機器人，將我們兩個……一起帶回來的。”
原來如此。
夜梟和灰狼的遭遇，和我們驚人地相似。
他們也在爆炸中被重創，而灰狼，則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啟動了求救信使，才引來了基地的救援。
只不過，他沒能撐到最後。
“那你為什麼不聯系我們？”
我問出了心中的另一個疑問。
“你在基地里，應該有通訊設備。我的‘星之鑰’一直處于開機狀態。”
“我試過。”
夜梟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澀。
“‘信使’告訴我，祭壇爆炸產生的能量風暴，形成了一道強大的規則擾動屏障，籠罩了整個寂靜之谷的中心區域。”
“任何常規通訊信號，都無法穿透。”
“我們能過來，也是靠了躍遷。”
我瞬間明白了。
那道隔開裂谷的空間斷層，就是那場爆炸的產物。
它像一個巨大的蓋子，將我們和外界徹底隔絕。
我們被困在了這個“谷底”。
“信使。”
我抬起頭，看向那副巨大的星圖。
“這座基地，為什麼會撤離？它的使命是什麼？”
“日志中沒有相關記載。”
“信使”的回答滴水不漏。
“基地核心數據庫，在最後一批成員撤離前，進行了格式化處理。”
“我目前擁有的，只是基礎的維護和防御權限。”
“更高級別的資料庫，需要‘引導者’的Ω級權限，才能解鎖。”
又是權限。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拿著一串萬能鑰匙，卻不知道哪把鑰匙開哪扇門的笨蛋。
“Ω級權限怎麼用？”我問。
“需要將您的‘星之鑰’，接入基地的主服務器核心。”
“信使”回答道。
“主服務器核心，位于基地的最底層，a01區。”
“但是，我必須警告您，引導者。”
“a01區，自三百七十二年前，就被設定為最高級別的物理隔離區。”
“我沒有權限打開它。”
“而且，根據基地傳感器最後的記錄，在隔離協議啟動前，a01區曾檢測到……劇烈的生物能量反應，以及高強度的‘認知污染’泄露。”
我的心，猛地一沉。
認知污染泄露。
這五個字，就像一把冰冷的鑰匙，瞬間解開了很多謎團。
為什麼基地成員要全體撤離？
為什麼他們要格式化數據庫？
因為這座“避風港”，出事了。
它的最底層，封印著某種恐怖的東西。
某種，和“低語”有關的東西。
“所以，這里不是避風港。”
我喃喃自語。
“這里是一座監獄。”
“一座用來囚禁某個怪物的，三百七十二年之久的監獄。”
“可以這麼理解。”
“信使”的電子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我無法分辨的情緒。
或許是贊同，或許是無奈。
“你還想下去嗎？”
夜梟看著我，眼神銳利如刀。
“在明知道下面可能關著一個比‘使徒’更可怕的東西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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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有選擇嗎？”
我反問他。
“我們被困在這里了，不是嗎？”
“那道空間斷層，我們能躍遷過來，但能躍遷回去嗎？”
我看向“信使”。
“理論上可行。”
“信使”回答。
“但需要極其龐大的能量，進行逆向定位和空間錨定。”
“根據計算，至少需要將基地備用能源的70全部調動起來，才有可能進行一次‘單人’的逆向躍遷。”
“而且成功率，低于10。”
“一旦失敗，躍遷者將被卷入空間亂流，徹底迷失。”
這個答案，和“不行”沒什麼區別。
我們，被困在了這座空城里。
唯一的出路，似乎就是解開這座基地的秘密。
找到它被廢棄的真相，找到它真正的力量。
而這一切的答案，都指向了那個被封鎖的、關押著“怪物”的最底層。
a01區。
“我需要知道，灰狼留下的那個‘坐標發生器’，最終指向的是什麼。”
夜梟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他說，那里是‘搖籃’的最後一個信標點，也是‘深淵之心’的方向。”
“信使，你能分析出來嗎？”
“請稍等，正在進行數據對比和模型推演……”
巨大的全息星圖，開始飛速地旋轉、重組。
無數的數據流，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
幾分鐘後，星圖的畫面，最終定格。
它顯示出了整個“遺忘深淵”的宏觀結構。
那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如同漏斗般的倒錐形空間。
而我們所在的“避風港”，位于這個漏斗的中上層區域。
在星圖的最下方，那個倒錐形的最底端，一個散發著暗紅色光芒的、如同心髒般搏動著的光點，被清晰地標記了出來。
“‘深淵之心’……”
我看著那個光點，感覺自己的心髒也跟著它的頻率在跳動。
而灰狼留下的那個坐標點，那個所謂的“搖籃”信標，並不在最底部。
它位于“避風港”和“深淵之心”的中間位置。
那是一片被標記為“未知異常”的灰色區域。
“根據推演結果……”
“信使”的聲音響起。
“灰狼隊長留下的坐標點，與三百七十二年前，基地撤離人員的最終航行方向，重合度為99.8。”
“那里，很可能就是他們最後的……安息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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