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依舊刮著,卷起地上的枯草和沙土,打在人臉上生疼。
趙老嘎帶著他那支拼湊起來的“駱駝商隊”,已經在蒙黑邊境這片荒涼地界轉悠了好幾天。有了上次摸索的經驗,這次他們熟門熟路多了,成功繞開了幾個白熊聯邦軍的明哨暗卡。
“都把招子放亮點兒!”趙老嘎壓低了聲音,像只老狐狸一樣眯縫著眼,“找找看,上次打听到的那個‘兔子窩’,是不是就在這附近。”
隊員們散開,小心翼翼地搜索著。終于,在一個不起眼的山坳坳里,一個眼尖的老兵有了發現。
“嘎叔!快看這!”
趙老嘎湊過去,只見地上散落著一些揉皺的紙片,像是白熊聯邦罐頭上的標簽,還有幾張東島香煙的包裝紙。更重要的是,地上有新鮮的馬糞蛋子,還有幾道不太清晰的車轍印。
“八九不離十了。”趙老嘎蹲下身,捻了捻馬糞,“看樣子,就是這兒。咱們不急,先找個地方貓起來,看看動靜。”
商隊悄無聲息地退到附近一處背風的土坡後面,只留下兩個人遠遠地盯著山坳入口。
這一等,就是大半天。直到天色擦黑,寒風更甚,山坳里才影影綽綽地出現了幾個人影。接著,又陸陸續續來了幾撥人,有騎馬的,有趕著勒勒車的。他們都裹得嚴嚴實實,行動鬼祟,互相之間似乎用著某種特定的手勢或低語交流。交易很快完成,然後又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 ,這幫家伙,比兔子還精。”趙老嘎咂咂嘴,“看來這‘黑市’規矩不少,水深著呢。咱們得按人家的道道來,不能亂闖。”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趙老嘎挑了兩個看著最老實巴交,但腦子活泛的隊員,換上更破舊的衣服,臉上抹了點灰,讓他們帶著一小袋鹽和幾尺粗布,裝作迷路的邊境牧民,去山坳那邊探探路。
“機靈點,就說迷路了,想換點吃的喝的。”趙老嘎叮囑道,“先別露咱們的貨,用這個開路。”他塞給兩人幾塊黑乎乎的東西。
那倆隊員揣著東西,忐忑地走向山坳。果然,那里還有零星幾個昨晚沒走利索的牧民在收拾東西。
“額……額吉大娘)……阿哈大哥)……”隊員憋著一口蹩腳的蒼狼國語,加上比劃,湊了上去,“迷路……換……吃的……”
一個裹著破羊皮襖的蒼狼國漢子狐疑地打量著他們。隊員趕緊掏出趙老嘎給的“開路利器”——幾塊黑風寨土法熬制的紅薯糖,硬邦邦,黑 。
“糖……好東西……”隊員努力擠出笑容。
那蒼狼國漢子好奇,伸手捏了一塊,瞅了瞅,猶豫著塞進嘴里。他用力一嚼!
“哎呀!!”漢子捂著腮幫子,疼得嗷一聲蹦了起來,眼淚都快出來了。
隊員嚇了一跳,趕緊擺手道歉︰“對不住!對不住!這……結實!結實!”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旁邊的幾個牧民也湊過來看熱鬧,對著那塊差點把牙崩掉的紅薯糖指指點點,嘰里咕嚕說著什麼,表情古怪。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雖然開局不利,但好歹搭上了話。那倆隊員比劃了半天,總算用帶來的鹽和布,換了點奶渣子和一小塊風干肉。語言不通鬧了不少笑話,比如隊員指著一個牧民身上的羊皮襖,又指指自己的布,想換羊皮。結果那牧民以為他要活羊,樂呵呵地跑去牽來一只瘦了吧唧的山羊,“咩咩”叫著就要塞給他。
“不要活的!要皮!皮子!”隊員急得滿頭大汗,指著羊毛,又拍拍自己的衣服,差點沒把對方搞懵。
趙老嘎在遠處用繳獲的東島軍望遠鏡看著這一切,眉頭緊鎖。這黑市上的人,成分太雜了。有窮得叮當響的牧民,拿幾張兔子皮就想換鹽;有偷偷摸摸拿軍用罐頭出來換酒喝的邊防軍士兵;甚至還有幾個眼神飄忽,東張西望,一看就不像本地人的家伙,鬼知道是哪方派來的探子。
“這鬼地方,真是龍潭虎穴。”趙老嘎放下望遠鏡,揉了揉眼楮,“不過,也只有這種地方,才好打听消息。”
他讓那倆隊員回來後,又派了幾波人,帶著不同的少量物資,輪番去接觸,主要目的不是交易,而是旁敲側擊地打听那個叫“速不台”的蒼狼國軍官。
消息零零散散地匯集過來。有人說速不台手黑,誰佔他便宜就往死里收拾;有人說他挺豪爽,只要對脾氣,給東西很大方;還有人壓低聲音說,他跟駐扎在附近的白熊聯邦顧問關系不清不楚,背景硬得很。
“看來,這個速不台,還真是個地頭蛇。”趙老嘎心里盤算著,“要想在這兒站住腳,換到咱們急需的東西,恐怕還真得想法子搭上他這條線。”
怎麼搭線呢?得讓他主動對咱們感興趣。
趙老嘎眼珠一轉,有了主意。
下午,黑市稍微熱鬧了點。趙老嘎讓一個機靈的隊員,假裝整理貨物,然後“不小心”把一個用破銅爛鐵和自行車鏈條搗鼓出來的手搖發電機給弄了出來。
“哎呀,這玩意兒怎麼滾出來了。”隊員假裝抱怨,然後蹲下身,握住搖把,“ 嚓 嚓”地搖了起來。
發電機發出刺耳的嘎吱聲,連著的一根細銅線上,一個豆大的小燈泡,居然忽明忽暗地亮了起來!雖然光線微弱,還時不時閃爍著小火星,但在這連煤油燈都稀罕的邊境地帶,簡直就是奇跡!
“快看!那是什麼東西?”
“亮了!它亮了!”
“還會響!是法器嗎?”
周圍幾個原本在討價還價的牧民和士兵,立刻被吸引過來,圍成一圈,瞪大了眼楮,嘖嘖稱奇。
一個穿著士兵坎肩的蒼狼國漢子,眼楮瞪得溜圓,指著那發電機,結結巴巴地問︰“這……這是……長生天賜下的寶貝?能……能召喚光明?”
隊員心里想笑,臉上卻一本正經,含糊其辭︰“呃……這個嘛……是我們那邊……一個老喇嘛……呃……開過光的……”
趁著眾人被發電機吸引,另一個隊員又“不經意”地掏出一塊黑乎乎、油膩膩、散發著怪味的“黑風牌”強力去污塊——土法肥皂。他找了塊沾滿油污的破布,沾了點水,用肥皂搓了幾下,嘿!那油污還真就刷刷地往下掉,效果驚人!
“我的天!這黑泥巴是啥?這麼厲害!”一個牧婦看得眼楮都直了,湊上來聞了聞,差點沒被那股難以名狀的氣味燻個跟頭。
“這個好!這個好!洗羊毛肯定干淨!”
“新奇玩意兒”的展示效果拔群。
果然,沒過多久,一個穿著蒼狼國袍,腰間挎著駁殼槍,看起來像是頭目親隨的精壯漢子,分開人群,徑直走到趙老嘎面前。他上下打量了趙老嘎幾眼,又瞥了瞥那還在被人圍觀的發電機和肥皂,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漢語,趾高氣揚地說道︰
“喂!你們是哪來的?”
趙老嘎連忙點頭哈腰,裝出一副老實商人的樣子︰“軍爺,我們是從南邊來的小商販,討口飯吃。”
那漢子哼了一聲︰“我們速不台大人听說了,你們帶了些稀罕玩意兒?”他指了指發電機,“大人對你們的‘貨物’很感興趣,讓你們管事的,跟我去一趟他的營地,好好談談。”
機會來了!
趙老嘎心里咯 一下,既興奮又緊張。他臉上露出為難和害怕的表情,搓著手︰“這……軍爺,我們小本買賣,哪敢驚動大人……”
“少廢話!”那漢子眼楮一瞪,“我們大人看得起你們,是你們的福氣!麻溜的,跟我走!”
“是是是……”趙老嘎連聲應著,心里卻在飛快盤算。這一趟,是福是禍,還真不好說。速不台的營地,說不定就是個鴻門宴。
他回頭,隱蔽地給幾個隊員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按計劃行事,自己則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帽,努力擠出諂媚的笑容。
“走吧,弟兄們!”趙老嘎低聲對身邊兩個同樣被點名叫上的精干隊員說道,“打起精神來!是騾子是馬,就看這一趟了!”
跟著那個倨傲的傳話兵,趙老嘎帶著兩個隊員,朝著不遠處一個看起來戒備森嚴的蒼狼國包群落走去。前方的路,是未知的,也許藏著他們急需的牛羊馬匹,也許,是白熊聯邦軍黑洞洞的槍口。
這場邊境“黑市”的試探,終于要進入真刀真槍接觸核心人物的階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