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霜城,關東軍臨時前哨指揮所。
田中信一少尉第三次擦拭他那金絲邊眼鏡的鏡片,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新調來的監听設備嗡嗡作響,屏幕上跳動的波形依舊混亂不堪,像一群受驚的螞蚱。
“還是不行嗎?”旁邊一個穿著髒兮兮軍服的曹長小心翼翼地問。
田中沒吭聲,只是把一份最新的監听報告摔在桌上。
紙張邊緣都卷起來了。
上面記錄的還是那些狗屁不通的玩意兒,“老太太鑽被窩”“房頂炊煙直沖天”。
土匪…一群沒開化的土匪…怎麼可能…)
他猛地站起來,踱了兩步,皮靴踩在臨時鋪設的木板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總部調來的專家呢?還有新設備!難道連這點土匪的信號都搞不定?”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焦躁。
“報告少尉閣下…專家說…對方的信號…嗯…太亂了…而且…好像…好像還有干擾…”曹長結結巴巴地回答。
是啊,干擾。
就像往一鍋沸騰的粥里扔沙子,根本分不清哪個是米哪個是沙。
他們一定在隱藏什麼!一定!)田中信一咬著牙。
他就不信這個邪。
河口鎮,林好的辦公室。
燈光下,冷雨的臉龐線條分明,眼神銳利。
“東島軍那邊,最近動作不小。”她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清晰,“增加了監听設備,還調來了幾個據說是密碼專家的家伙。”
林好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發出篤篤的輕響。
桌上攤著一張草圖,畫的是某種齒輪結構,旁邊還有幾處墨跡污點。
“反應挺快嘛,小鬼子。”他嘟囔了一句,听不出什麼情緒。
“嗯…咱們之前的那個…‘黑風密碼本’…”李墨涵在一旁推了推眼鏡,面露尷尬,“怕是…有點懸了。”
林好沒看他,眼神飄向窗外黑沉沉的夜。
不能讓他們把咱的老底都摸透了!)
“冷雨。”他轉過頭,“你挑幾個人,機靈點的,專門給老子盯住小鬼子的耳朵!成立個…嗯…‘反監听小組’!看看他們到底在听啥,想听啥。”
冷雨干脆利落地應了一聲︰“是,大帥。”她剛露出一點不易察覺的笑意,下一秒眼神又變得冰冷,像淬了火的刀。
“還有,老陳那邊…”林好轉向角落里一直沒說話的陳博文,“上次繳獲的那些東島軍電台零件,還能用吧?給老子搞點…能發出亂七八糟動靜的東西,越多越好,越亂越好!”
陳博文皺著眉,沉吟片刻︰“干擾器?可以試試…不過材料有限,性能…恐怕…”
“能響就行!”林好打斷他,“要的就是個出其不意!讓他們听不明白,听不清楚!”
陳博文點點頭,沒再多說。
他心里已經在盤算用哪些廢銅爛鐵能湊合了。
這擺平法子…忒麻煩了…)
幾天後,“反監听小組”正式掛牌。
冷雨帶著幾個眼神活泛的年輕人,整天貓在監听室里,耳朵貼著耳機,記錄著東島軍電台的蛛絲馬跡。
同時,陳博文的“土味干擾器”也新鮮出爐了。
那玩意兒,就是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鐵皮盒子,焊縫歪歪扭扭,上面纏著粗細不均的線圈,連著幾根天線,看著比收音機還簡陋。
“這…這能行?”一個技工看著這堆“破爛”,滿臉狐疑。
陳博文沒解釋,只是接通了電源。
刺啦——嗡嗡——吱嘎——
一瞬間,各種難以形容的噪音充滿了整個工坊,像是幾百個指甲在劃玻璃,又像是夜貓子叫春。
技工們捂著耳朵,臉色發白。
“效果…應該…還行。”陳博文面無表情地關掉電源,推了推差點被震掉的眼鏡。
與此同時,李墨涵也沒閑著。
他拿著林好“要更亂,更沒譜”的指示,冥思苦想了好幾天。
這天,他听著廣播里斷斷續續傳來的戲曲聲,突然一拍大腿。
“有了!”
他沖進林好的辦公室,激動得滿臉通紅。
“大帥!我有法子了!咱…咱在‘黑風之聲’里頭,加個說書的欄目!不!是唱戲!也不對…是…是廣播劇!”
林好正對著一堆土豆發愁最近產量又上來了,倉庫有點裝不下),聞言抬起頭︰“廣播劇?啥玩意兒?”
“就是…就是編個故事,有鼻子有眼的,每天播一段!”李墨涵比劃著,“咱把真真假假的消息,都編到故事里頭去!讓小鬼子猜!讓他們听得雲里霧里,真假難辨!”
林好眼楮亮了。
這老李…腦子可以啊…)
“行!就這麼干!你負責編!要離奇!要曲折!要能把小鬼子繞進去!”
于是,“黑風劇場”欄目橫空出世。
李墨涵親自操刀,編劇、導演、配音一把抓,拉上了幾個嗓門大的士兵,開始了他們的“演藝生涯”。
第一出戲,叫《黑土地剿匪記》,講的是一個叫“林大帥”的英雄人物,如何帶領弟兄們打鬼子、斗地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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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嘛…只能說天馬行空。
什麼“林大帥夜觀天象,算出鬼子要偷襲”、“王大彪單槍匹馬闖敵營,繳獲機關槍一百挺”、“李先生妙計安天下,用苞米面子困住敵人大部隊”…
簡直是神話故事。
哈霜城,東島軍監听站。
小林和其他幾個監听員,最近迷上了一個新的“娛樂項目”。
每天到了固定時間,他們就守在監听設備旁,不是為了捕捉什麼軍事情報,而是為了听“黑風劇場”。
“快快快!開始了!今天講到哪兒了?”
“昨天說林大帥用土豆把鬼子的坦克砸壞了…這也太扯了吧…”
“噓!別說話!听听今天李先生又出什麼餿主意了…”
田中信一少尉看著手下這幫“不務正業”的家伙,氣不打一處來。
但他自己…嗯…偶爾也會豎起耳朵听听。
這劇情…雖然荒誕…但萬一…萬一里面藏著什麼呢?)
“反監听小組”很快就利用了這一點。
李墨涵在“廣播劇”里,開始有意無意地夾帶私貨。
比如,劇中人物閑聊︰“唉,最近‘老王家’那頭不太平,听說丟了好幾頭豬…”
實際上,“老王家”可能就暗指王大彪的部隊,“丟豬”可能就是部隊要轉移。
又比如,劇中旁白︰“夕陽西下,炊煙裊裊,一片祥和景象,殊不知,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這可能預示著第二天黑風寨要有軍事行動。
東島軍監听員們絞盡腦汁,試圖從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台詞里破譯“密碼”。
他們把劇中人物的名字、地名、甚至提到的農作物都記錄下來,反復分析。
搞得比研究真正的密碼還投入。
冷雨的“反監听小組”甚至玩起了“反向劇透”。
他們在“廣播劇”里煞有介事地“預告”︰“下集預告!林大帥決定,明日將親率大軍,猛攻哈霜城!”
東島軍信以為真,緊急調集部隊加強哈齊爾的防御。
結果,第二天,黑風寨的主力部隊,在坦克的掩護下,突然出現在防守空虛的煤崗外圍,打了東島軍一個措手不及。
煤崗據點的東島軍指揮官收到求援電報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納尼?!黑風寨的主力…不是要去哈齊爾嗎?廣播里…廣播里明明是這麼說的!”他憤怒地咆哮著,把收音機都砸了。
八 !又被耍了!)
“黑風劇場”不僅把東島軍耍得團團轉,還在根據地內部意外爆紅。
老百姓們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搬著小板凳,圍坐在村口的喇叭下,听“林大帥”和他的英雄們的故事。
“哎呀媽呀,這‘黑風劇場’,可比那廟會唱大戲帶勁多了!”
“是唄!林大帥真是神人!連說書唱戲都這麼在行!”
“听說書里說的都是真的呢!咱大帥真能掐會算!”
李墨涵听到這些議論,捻著胡須,得意非凡,效果再次拉滿。
然而,東島軍的監听技術畢竟不是吃素的。
雖然被“廣播劇”搞得暈頭轉向,但他們還是捕捉到了一些規律性的信號,特別是那些“土味干擾器”的頻率。
冷雨的情報顯示,東島軍似乎在嘗試針對性地進行反干擾。
“看來,光靠說書還不夠啊。”林好摸著下巴,眼神變得危險起來。
他想起了陳博文那個能把人耳朵震聾的“噪音大喇叭”。
是時候上最終手段了。)
“老陳!”林好喊道,“把你的‘噪音大喇叭’和老李的‘廣播劇’結合一下!給老子搞個…‘噪音劇場’!”
陳博文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林好的意思。
幾天後,新版的“黑風之聲”開播了。
一開始還是熟悉的“黑風劇場”片頭曲,但緊接著,就在“林大帥”慷慨激昂的台詞中,突然插入了一陣刺耳的電流聲!
然後是尖銳的嘯叫!
混亂的敲鑼打鼓聲!
甚至還有模仿狼嚎和鬼哭的聲音!
這些噪音和廣播劇的劇情、台詞毫無規律地交織在一起,時斷時續,忽高忽低。
哈霜城,東島軍監听站。
小林猛地扯下耳機,痛苦地捂住耳朵,臉色慘白,嘴角抽搐。
旁邊的監听設備發瘋似的閃爍著紅燈。
田中信一少尉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還拿著一份剛剛記錄下來的“劇情”——“林大帥…刺啦!)…決定用…嗡嗡嗡!)…土豆…鬼哭狼嚎!)…炸毀…滋滋嘎嘎!)…敵人碉堡…”
這…這他娘的還怎麼听?!
這根本不是廣播!這是精神污染!
“八 !
“這…這沒法听了!少尉閣下!這根本沒法听!”小林嘶聲力竭地喊道,眼淚都快出來了。
田中信一少尉也崩潰了。
他拿起耳機,听了幾秒鐘,立刻扔了出去,捂著腦袋,發出絕望的哀嚎。
“停止監听!全部停止監听!我…我寧願去前線!也不要再听這些該死的噪音了!”
東島軍情報部門宣布放棄監听“黑風之聲”。
“黑風寨”的反監听戰,取得了最終勝利。
河口鎮,林好的辦公室。
林好得意地笑了,他拿起一杯摻了點酒精的土豆燒,一飲而盡。
“讓他們听噪音去吧!”
小樣,跟老子斗?土匪也是有智慧的!)
王大彪推門進來,咧著大嘴,露出滿口大黃牙。
“大帥!听說小鬼子被咱們的‘噪音劇場’給搞瘋了!哈哈哈!真是解氣!”
林好擺擺手︰“行了,別高興太早,小鬼子肯定還會想別的轍,咱們還得繼續想招。”
王大彪撓了撓頭︰“嘿嘿,反正有大帥在,俺啥也不怕!”
他頓了頓,又湊近了點,壓低聲音︰“大帥,那個…冷雨妹子…好像…挺關心你的…”
林好臉一紅,瞪了他一眼︰“滾滾滾!瞎說什麼呢!老子要研究土豆種植技術!”
王大彪哈哈大笑,轉身走了。
“這不科學,但很土匪!”林好看著王大彪的背影,嘟囔了一句,又拿起那張畫滿了齒輪結構的草圖,陷入了沉思。
對了,軸承…還得繼續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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