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星圖，虛空之舟就像是裝上了最高級的導航，在死寂的宇宙墳場中靈巧地穿行。
沈安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那個從他意識深處冒出來的，神秘坐標。
然而，前方的路途遠比他想象的要惡劣。
“這鬼地方，連法則都能刮成龍卷風？”
沈安的意識體站在舟首，看著前方那片光怪陸離的區域，忍不住自語。那不是普通的星際塵埃或者能量風暴，而是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扭曲斷裂的法則線條，它們糾纏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不斷移動的漩渦。
任何物質一旦靠近，都會被瞬間撕扯成最基礎的粒子，連空間本身都在那風暴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虛空之舟一頭扎了進去，船體立刻開始劇烈震顫。
由星靈之力修復過的船身，表面那層星輝像水波一樣蕩漾，艱難地抵御著外界的沖擊。
“嗡——嗡——”
這不是聲音，而是法則核心被持續沖擊時產生的共振。
沈安感覺自己像是被扔進了一台全功率運轉的粉碎機，構成他存在的每一縷法則都在被外力拉扯、扭曲。
“頂住啊，老兄。”他拍了拍身下的船體，像是在給自己的戰馬打氣。
就在他感覺自己的法則核心快要被這無休止的風暴磨損到極限時，風暴的中心，一抹柔和而穩定的光芒穿透了混亂，照亮了他的視野。
那是一座塔。
一座無法用語言形容其宏偉的巨塔。它仿佛不是由任何物質構成，而是純粹的、凝固的法則能量。
它就那麼靜靜地矗立在風暴最猛烈的中心，散發著古老而寧靜的光，光芒所及之處，狂暴的法則風暴都變得溫順起來，像被馴服的野獸。
宇宙燈塔。
沈安的腦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現出這個名字。
燈塔散發出的那種穩定波動，和他之前在裂縫之外感應到的神秘頻率，一模一樣。
“總算到了……就是這兒。”
他長舒一口氣，驅使著虛空之舟朝著那片唯一的寧靜之地加速駛去。
可就在此時，一股冰冷、熟悉、令人作嘔的視線，毫無征兆地從宇宙的某個角落投射而來，精準地鎖定了他。
觀察者！
這股氣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大，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匯聚意圖。
它就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正以驚人的速度朝這里趕來。
“媽的，陰魂不散。”
沈安心里一沉，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了。他必須在觀察者抵達之前進入燈塔。
然而，就在虛空之舟即將觸及燈塔光芒籠罩的範圍時，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了去路。
“砰！”
飛船像是撞在了一面看不見的牆上，猛地一頓。
屏障之上，無數復雜到令人頭皮發麻的高維符文一閃而過，散發著“禁止通行”的絕對意味。
任何不被認可的法則，都會被這道屏障排斥在外。
“還帶門禁的？”沈安有些錯愕。
他嘗試著用自己的法則之力去解析，卻發現這些符文的邏輯結構遠超他的理解範疇。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融入虛空之舟的星靈殘存意識，傳遞來一股微弱的信息。
斷斷續續的解析片段，讓他勉強理解了這道屏障的開啟機制。
“共鳴法則……”沈安喃喃自語，“需要對宇宙法則的‘絕對信任’，和‘自我放棄’？”
這是什麼見鬼的條件？
絕對信任宇宙法則？那不就是觀察者天天掛在嘴邊的“真理”嗎？放棄自我？那更是觀察者最想讓他干的事。
“搞了半天，繞了一大圈，結果是個換了皮的同化陷阱？”沈安幾乎要笑出聲來，“讓我放棄人性，那我來這兒干嘛？回家種地算了。”
他可不信這套。
星靈警告過他，宇宙意志的所在地是個陷阱，這燈塔恐怕也不是什麼善地。
放棄自我？不可能。
強行突破？看這架勢，恐怕等他把力量耗光，屏障都紋絲不動，而觀察者的大軍早就把他包了餃子。
時間緊迫，觀察者的氣息越來越近，那股壓力幾乎已經凝成實質。
怎麼辦？
沈安的思維飛速運轉。
信任，放棄，共鳴……這些詞匯在他腦中盤旋。
忽然，他想到了什麼。
“為什麼要按你的規則來玩？”
他盤膝而坐，不再理會那道屏障，而是將意識完全沉入自己的法則核心。
灰金色的力量在他體內流淌，一邊是代表絕對秩序的冰冷邏輯，另一邊是代表終極混亂的無序沖動。
而調和這一切的，是那份獨一無二的“人性”。
“你說要信任，我就給你信任。你說要放棄，我就給你放棄。”
沈安的嘴角勾起一絲弧度。
下一刻，他體內的秩序與混沌之力，在他的“人性”核心的調和下，開始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融合。
它們不再是涇渭分明的兩極，而是互相糾纏，彼此消解，最終化作了一種……什麼都不是的“無形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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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是秩序，也不是混沌。既不肯定自我，也不否定自我。
它就是一種純粹的“存在”本身，矛盾而又統一。
沈安將這股全新的力量，緩緩地、溫柔地，貼上了那道法則屏障。
沒有劇烈的踫撞，沒有法則的對抗。
那道由無數高維符文構成的絕對屏障，在接觸到這股“無形之態”的力量後，微微一顫。
那些復雜的符文，像是遇到了知音，開始與沈安的力量產生了奇妙的“共振”。
屏障沒有被打破，它只是……融化了。
像冰雪消融于春水，無聲無息地為他敞開了一條通路。
“規則嘛，不就是用來繞過去的麼。”
沈安睜開眼，駕馭著虛空之舟，從容地駛入了燈塔的光芒之中。
一進入內部，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這里根本不是什麼建築，而是一個巨大到無法想象的“法則樞紐”。
無數條粗細不一的法則光線，如同宇宙的血管，從四面八方的虛空中延伸而來，匯聚于此，再流向未知的遠方。
他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了整個宇宙的心髒。
而在樞紐的最中央，懸浮著一個極其微弱的光球。
光球之內，似乎困著一個模糊不清的意識體。
它就是那個一直呼喚著沈安，發出求救信號的源頭。
“你……來了。”一個古老而疲憊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
“你是誰？”沈安警惕地問。
“我是這里的守衛者……或者說，囚徒。”
守衛者的意識通過精神鏈接，將一段信息傳遞給沈安。
“你所對抗的‘觀察者’，並非一個單一的實體。”
“它是一個集合意識，一個由無數被它同化、被它‘淨化’掉的生命體所構成的龐大網絡。
從最低維的蟲子，到最高維的神只，一旦被它認定為宇宙的‘變量’，就會被吸收，成為它的一部分。
它的目標，是建立一個絕對完美、沒有任何意外的‘純淨宇宙’。”
“你以為你對抗的是一個敵人？”守衛者的聲音帶著一絲悲哀，“不，孩子，你對抗的是一個已經吞噬了無數世界的‘秩序’本身。它們不是一個個體，它們是‘我們’。”
沈安沉默了。
這個真相，比他想象的還要殘酷。
他面對的，是一整個宇宙的免疫系統，而且這個系統還在不斷地吞噬、壯大。
“那你叫我來做什麼？加入你一起當囚徒？”
“不。”
守衛者的聲音透出一絲希望，“這座燈塔，是宇宙誕生之初便存在的幾個‘奇點’之一，它不完全受觀察者的法則管轄。這里，是你唯一的機會。”
“什麼機會？”
“一個‘重置’你自身法則的機會。”守待者緩緩說道，“觀察者能在整個宇宙中追蹤你，是因為你的法則核心上，已經被打上了它的‘信標’。無論你逃到哪里，都無法擺脫。但在這里，借助法則樞紐的力量，你可以進行一次徹底的‘法則剝離’。”
“代價呢？”沈安很清楚，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代價是，你將承受一次被活生生撕碎再重組的劇痛。在這個過程中，你的所有力量，你的法則，甚至你存在的概念，都會被暫時抹去，歸于原點。”
守衛者的聲音變得無比嚴肅。
“觀察者已經快到了。你敢嗎？在你的天敵眼皮子底下，自廢武功，變成一個……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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