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毀了它！你們全都得陪葬！”
博士的聲音不再是狂熱，而是怨毒，一種傾盡所有卻滿盤皆輸的怨毒。他沒有再發動任何攻擊，只是狠狠地按下了控制台上一個血紅色的按鈕。
嗡——
整個地下空洞的牆壁，那些由血肉與金屬混合的結構，瞬間亮起了刺眼的紅色警示光。一種毀滅性的能量正在從工廠的最深處被激活，整個空間開始劇烈地搖晃，冰塊與金屬碎塊如雨點般從頭頂砸落。
“自毀程序！”林薇的聲音在通訊頻道里響起，帶著一絲急促，“能量反應正在指數級攀升，最多三十秒，這里會徹底崩塌！”
沈安沒有廢話，一把將昏迷的藥不然扛在肩上，入手的感覺輕得像一具干尸。
“走！”
他對著靈汐和林薇低吼一聲。
靈汐反應極快，雙手一合，數道無形的精神絲線射出，黏住了前方搖搖欲墜的通道穹頂，暫時穩固住了一條逃生之路。
就在沖出祭壇範圍的瞬間，沈安的感知捕捉到了一絲極其隱晦的能量波動。那波動並非來自即將爆炸的工廠核心，而是來自博士所在的高台。他眼角余光瞥見，博士的身體正在數據化，一道濃縮到極致的信息流，正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撕開空間，射向未知的遠方。
那不是求救。更像是在……匯報工作？
“林薇，方向！”沈安的聲音在轟鳴中顯得異常冷靜。
“左前方，七百米！那里是備用出口，結構最穩固！”
三人化作三道流光，在不斷坍塌的通道中玩命狂奔。背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能量狂潮。碎裂的冰層、扭曲的鋼板、還有那些來不及撤離的改造體殘骸，全都被卷入其中，化為齏粉。
“轟隆——！”
一聲震徹天地的巨響，整片哭泣冰原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攥了一把。他們剛剛沖出地面的瞬間，背後數百米內的冰蓋轟然塌陷，形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天坑。恐怖的能量沖擊波夾雜著億萬噸冰晶，如海嘯般席卷開來。
一道厚重的靈能護盾及時張開，將三人護在其中。周顯那張布滿風霜的臉出現在護盾之外，他身後，一隊快速反應部隊的成員正嚴陣以待。
“上運輸艦，快！”周顯沒有多問，直接下達了命令。
……
返回金石城的運輸艦上，氣氛有些沉悶。
林薇正十指如飛地敲擊著一塊便攜式光幕，眉頭緊鎖︰“截獲了，但只有一小部分殘片。那家伙的數據流經過了超高強度的加密和維度跳躍，能抓到這點已經是奇跡了。”
“有什麼發現？”沈安問，他正檢查著藥不然的狀況，後者氣息微弱，但生命體征總算穩定了下來。
“很多……很亂。”林薇將一份解析出的文件投射到空中，“大部分是關于‘秩序之光’的能量模型分析，還有……關于你，‘終極錨點’的各種推測和數據記錄。他似乎想復制秩序之光的力量。”
沈安的目光卻落在了自己手中。
那團被“秩序之光”淨化過的“原始腐化物質”，此刻並未消散，而是凝結成了一顆只有拇指大小、通體漆黑卻又流轉著奇異光澤的晶體。它不再有任何邪惡污穢的氣息，反而像是一片濃縮的星空，純粹得令人心悸。
“混沌原晶……”沈安幾乎是下意識地吐出了這個詞。他能感覺到，這顆小小的晶體里，蘊含著足以讓任何超凡者瘋狂的精純能量。
這玩意兒要是直接吸收……怕不是當場就得炸了吧？
“他不是‘吾主’的忠實信徒。”沈安摩挲著那顆原晶，忽然開口。
靈汐和林薇都看了過來。
“一個真正的信徒，發現‘秩序之光’這種克制自己神明的力量，第一反應應該是恐懼和摧毀，而不是像個瘋子科學家一樣去分析、去研究，甚至試圖復制它。”沈安的思路越來越清晰，“他稱呼自己的造物為‘神軀’，是‘我的’神軀。他不是在為‘吾主’服務，他是在利用‘吾主’的力量，想讓自己成為神！”
“一個想偷竊神明力量的賊。”靈汐瞬間明白了，她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難怪他要把數據傳出去。這不是匯報，這是在……保存他的研究成果！”
“我追蹤一下那道數據流的最終去向。”靈汐閉上眼楮，眉心的“燭火”印記微微發亮，整個人的氣息仿佛融入了無形的信息之海。
片刻後，她睜開眼，臉色有些古怪︰“奇怪，數據流的最終坐標指向了一片……空白區域。在所有已知的星圖和維度記錄里，那里都不存在。但‘燭火’的反饋告訴我，那片區域被一層極其古老的禁制覆蓋著，像是一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失落維度。”林薇在一旁補充道，她的光幕上，也顯示出了類似的結果。
沈安將手中的“混沌原晶”收好，接通了與周顯的通訊。
“將軍，行動有變。”
他將博士的發現和自己的推測簡略地說了一遍。
通訊那頭的周顯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他那金石般的聲音︰“收到。博士的工廠被毀，‘秩序之光’現世，不管博士的目的是什麼，‘吾主’必然已經震怒。我立刻下令，金石聯盟所有成員，即刻起進入最高等級戰爭狀態。”
命令果斷而迅速。
掛斷通訊，沈安靠在椅背上，看著舷窗外飛速倒退的冰原雪景，腦子里卻在飛速地將所有線索串聯起來。
博士。
一個試圖竊取高維力量、實現“維度融合”來讓自己封神的瘋子。
吾主。
一個視此世為囊中之物，將自己選為“終極錨點”的幕後黑手。
失落維度。
一個被古老禁制隱藏，連“燭火”都無法洞悉全貌的神秘之地，也是博士備份研究資料的地方。
還有這顆“混沌原晶”，以及剛剛覺醒，能克制混沌的“秩序之光”。
棋盤……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
“我們好像……不小心把水攪得更渾了。”林薇看著沈安，吐了吐舌頭。
沈安笑了笑，但那笑意並未到達眼底。
“不。”他緩緩說道，“我們不是把水攪渾了，而是掀開了這張桌布，看清了桌子下面，到底還藏著些什麼更要命的東西。”
他不再是被動等待審判的獵物，也並非僅僅是反擊的獵人。從這一刻起，他成了這場宇宙級棋局里，一個主動跳出棋盤，試圖看清所有棋手真面目的……攪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