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征隊的名單剛剛擬定，墨跡未干，議事大廳里那股子“干他娘的一票”的豪情壯志，就被一道刺耳的警報撕得粉碎。
“所有一級信道被強制接管！來源不明，正在反向追蹤！”林薇的臉色第一次沒了那種盡在掌握的從容，她面前的虛擬光幕上，原本清晰的東域地圖被一片混亂的雪花點覆蓋。
下一秒，雪花中心匯聚，形成了一幅實時傳回的畫面。
畫面在劇烈抖動，拍攝者顯然在亡命奔逃。鏡頭掃過一片灰敗的土地，遠方的大地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捏住，向上撕扯出一道猙獰的豁口，空間在那里像水波一樣扭曲、折疊。
“這里是尖刀三隊！我們遭遇……我們……天吶，那是什麼……”
一個嘶啞的聲音從通訊器里傳來，充滿了無法理解的恐懼。
“坐標，寂滅之口！重復，寂滅之口！‘博士’……‘博士’在這里……啊！！”
畫面戛然而止，最終定格在一片純粹的黑暗上。
大廳里死一般寂靜。
周顯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著，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寂滅之口？”他看向靈汐，“古籍里有記載嗎？”
靈汐的臉龐有些蒼白，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不是遺跡，更像一個……地理現象的稱謂。傳說中，那是世界的一道‘傷疤’，法則混亂，生機不存。沒想到真的存在。”
“這不是重點。”林薇十指如飛，強行從中斷的信號中剝離出最後幾幀有效數據，“重點是這個。”
光幕上，被放大的畫面一角，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靜靜站立在扭曲的空間邊緣，仿佛那足以撕裂鋼鐵的風暴只是和煦的微風。他身邊，簇擁著幾個身形怪異、氣息恐怖的身影，依稀能辨認出是暗星會執行官的制服，但身體早已被改造成了非人的模樣。
正是“博士”。
“他親自下場了。”周顯的聲音壓得很低，“這和我們之前推測的‘維度錨點’不一樣。這更像……一場盛大的開幕式。”
“沒錯，一場降臨儀式。”林薇調出一份能量分析圖，那上面的曲線已經不是陡峭，而是垂直向上，直接爆表。“我們之前以為敵人是在‘種蘿卜’，現在看來，人家是在空投一顆‘蘑菇’。根據模型反推，一個遠比之前所有‘碎片’更龐大、更完整的‘子嗣’，正在以‘寂滅之口’為坐標，強行擠進我們的世界。”
她指著博士面前一個不斷蠕動的巨大血肉祭壇︰“降臨需要龐大的能量，也需要媒介。你們看，他在用什麼加速這個過程。”
祭壇中心，一團粘稠的、仿佛擁有生命的黑色物質正在被注入。那東西散發出的氣息，即便隔著光幕，也讓在場的所有人心口發悶，靈魂戰栗。
“原始腐化物質。”靈汐認出了那東西，聲音里帶著一絲寒意，“藥不然失蹤前，暗星會讓他運送的就是這個。那是‘吾主’最本源的力量，足以扭曲現實，污染法則。”
“原來如此，用世界的‘傷疤’做入口，再用最本源的‘病毒’來感染，內外結合，就能讓一個高級‘子嗣’以最小的代價，最快的速度降臨。”林薇的分析冰冷而精準，“寂滅之口周圍的法則已經被改寫，那里正在變成一片獨立于我們這個世界的‘神國’雛形。”
“呵，神國？”
一直沉默的沈安突然發出了一聲輕笑。
眾人看向他。
從那團“原始腐化物質”出現的一瞬間，他就沒再說話。不是因為恐懼，而是一種……極其古怪的感覺。
他體內那顆由混沌靈力凝聚的黑金星核，此刻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頻率在震顫。不是興奮，也不是排斥，而是一種……饑餓感。一種發自本源，仿佛見到了同類，但又想將對方徹底吞噬、據為己有的沖動。
“那東西，味道好像很不錯。”沈安自言自語。
周顯嘴角抽了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吃？”
“不然呢？總不能等它過來吃我們吧？”沈安聳聳肩，目光卻變得異常銳利，“它讓我感覺很熟悉，也很危險。像是一把鑰匙，但也能要了我的命。”
他話音未落，大廳外傳來一陣騷動。一名衛兵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指著天空，話都說不利索︰“城主！將軍！天……天裂開了！”
眾人沖出議事廳，抬頭望向天空。
只見金石城上方的天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道縴細的血色裂痕，如同瓷器上的龜裂紋。那裂痕還在不斷蔓延、擴大，絲絲縷縷的猩紅氣息從裂縫中滲出，整個世界的光線都開始變得昏暗、詭異。
這已經不是什麼遠方的異象，而是已經燒到家門口的災難前兆！
“全城！最高戒備！！”周顯的咆哮聲響徹整個城主府，“防空火力單元準備！護城大陣能量補充到上限！”
就在這時，靈汐悶哼一聲，扶住了身旁的柱子，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怎麼了？”林薇趕忙扶住她。
“我剛才……試著去探查那裂縫後面的東西……”靈汐大口喘著氣，眼神里滿是後怕，“我什麼都沒看到，只‘听’到了一句話。”
“什麼話？”
“‘看’。”
一個字，卻蘊含著無盡的威嚴與惡意，像一座山直接壓在靈汐的靈魂上。那不是某個“子嗣”或“碎片”的意志，而是一個更宏大、更古老、更無法理解的存在，僅僅是投來了一瞥，就讓她險些精神崩潰。
“是‘吾主’。”沈安替她說了出來。他體內的印記也在隱隱作痛，像是在對那個至高無上的意志表達臣服。
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之前的戰斗，不過是小打小鬧。現在，那個真正的恐怖存在，已經將目光投向了這里。
“天風靈府的計劃，取消。”周顯的聲音透著一股鐵血的決然，他轉身看向沈安，這位身經百戰的將軍，此刻眼神里也只剩下破釜沉舟的瘋狂，“現在，你才是總指揮。你說，怎麼打？”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了沈安身上。
沈安抬頭看了看天空中越來越密集的血色裂紋，又低頭看了看光幕上那個正在瘋狂扭曲的“寂滅之口”。
“計劃有變。”他平靜地開口。
“我們不去突襲了。”
“我們去……狩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