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金石城主府，沈安的靜室。
那句“出去拔蘿卜”說得輕巧，真要動手，沈安知道自己必須調整到最佳狀態。上次吞掉那“碎片”帶來的能量太過龐雜，雖說大部分已被星核轉化為混沌靈力，但終究有些邊角料沒能完全“消化”。
他盤膝坐下，心神沉入體內。
雙核融合後的星海，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深邃。灰黑色的混沌靈力如濃霧般充盈其間，已經滿得快要溢出來了。隨著他心念一動，這些力量開始進行最後的提純與規整。
一呼一吸間，房間內的光線似乎都黯淡了幾分。桌上一杯沒喝完的茶水，水面無風自動，蕩開一圈圈細微的漣漪。
“嗯？”
沈安忽然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體內那片混沌的“海洋”在達到某個臨界點後，不再安分地待在星核里，而是開始向外滲透，絲絲縷縷地溢散出來，探索著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這感覺……有點癢。
就像無數只溫順的小蟲子在經脈里爬，不難受，反而有種莫名的舒暢。
然而，當這些力量漫過他軀體深處某個區域時，一種前所未有的共鳴發生了。
不是來自空間核心，也不是來自黑金星核。
那是一種更加古老、更加根本的悸動，仿佛沉睡了億萬年的基因被喚醒。
他的意識被這股悸動牽引，沉入了一片從未觸及的內在領域。在這里，他“看”到了一些東西。
不是經脈，不是骨骼，而是一些烙印在他生命最本源之處的……符文。
這些符文筆畫繁復，結構精密，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味。它們與黑金星核的力量同根同源，卻又截然不同。如果說“寂滅領域”代表著歸于虛無的混沌，那麼這些符文就代表著萬物初開的……秩序。
“這是……什麼玩意兒？”
難道是自己穿越時自帶的出廠設置？
就在他分神的瞬間，腦海中那些從“碎片”里奪來的、雜亂無章的信息，被這股符文的韻味一照，竟瞬間清晰了許多。
原本一團亂麻的數據流，此刻被梳理得井井有條。
他看到了，“吾主”那龐大的意志網絡，並非天衣無縫。無數的“子嗣”和“碎片”之間，連接著一道道肉眼不可見的能量傳輸線路。它們互相供給，互相支撐，構成了一個龐大的循環系統。
“原來如此……不是一個個孤立的堡壘，而是一張互相供電的網。”
這個發現讓他心頭一動。
如果能切斷這些線路呢？是不是就能讓單個的“碎片”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變成一塊塊可以被輕松吃掉的“死肉”？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中成型。
他嘗試著調動一絲混沌靈力，小心翼翼地去觸踫那些古老的符文，就像拿鑰匙去試一把陌生的鎖。
“嗡——”
符文輕輕一顫，亮起了一點微光。
不是混沌的灰黑，而是一種近乎透明的、帶著淡淡金邊的光芒。
光芒雖弱，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絕對的法則氣息。沈安留存在體內的那道“吾主”印記，在這光芒的照耀下，竟如冰雪遇陽，發出“滋滋”的輕響，瞬間消融了一小塊。
“淨化？”
不，比靈汐的乙木靈力更加霸道。
這不是治療，這是從概念上的抹除，是“秩序”對“混亂”的絕對否決。
“有意思。”
沈安睜開眼，雙目中閃過一絲明悟。
這玩意兒……好像挑食。
自己的混沌靈力似乎並不是驅動它的最佳“燃料”，強行灌注，效果微乎其微。但哪怕只是這一點微光，也為他指明了一個全新的方向。
他起身推門而出，徑直走向議事大廳。
夜已深，但周顯、林薇和靈汐都還在。巨大的東域地圖懸在半空，上面標注的七個紅色光點，像七道催命符。
“有新發現。”沈安開門見山。
他還沒來得及細說，靈汐卻先一步抬起頭，將手邊一卷泛黃的古老獸皮卷推了過來。
“你來看看這個。”她的神情有些奇特，像是困惑，又像是興奮，“我從‘燭火’最古老的秘庫里翻出來的，記載了一些上古時期的秘聞。里面反復提到一個詞，我一直無法理解。”
沈安接過獸皮卷，目光落在幾個用古老文字書寫的字上。
“秩序之光”。
他再抬起頭時，和靈汐交換了一個了然的眼神。
不用再解釋了。
“就是這個。”沈安將自己的發現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遍，從體內的神秘符文，到“吾主”網絡的能量傳輸機制，再到那能抹除邪惡印記的微光。
周顯听得一愣一愣的︰“你的意思是……你身體里藏著個大殺器，但沒找到開關和電池？”
這個比喻雖然粗俗，但意外地精準。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沈安點頭，“而且，我找到了敵人的電線。我們之前想的是一個個拔掉他們的蘿卜，現在看來，我們或許可以直接剪斷他們埋在地下的電纜。”
林薇的眼楮亮了起來，數據流在她的瞳孔中飛速閃過︰“能量傳輸線路？有具體的頻率或者波動特征嗎？如果能捕捉到，‘蛛網’或許可以反向追蹤，將整個網絡可視化。”
“我試試。”沈安閉上眼，再次沉入感知，將那份從符文共鳴中解析出的信息，轉化為一股純粹的精神波動，傳遞給林薇。
林薇指尖在虛空中快速敲擊，一張更為復雜的網絡圖，開始在東域地圖的底層緩緩浮現。
“戰略要改了。”周顯看著那張逐漸清晰的敵方網絡圖，呼吸都粗重了幾分，“我們不能再被動地等他們冒頭。我們要主動出擊，不是為了攻城略地，而是為了破壞他們的‘降臨’儀式，切斷他們的補給！”
“對。”沈安的目光落在那七個紅點上，眼神已經變了，“拔蘿卜是次要的，找到‘秩序之光’的源頭，或者說，找到能激活我體內這些符文的‘鑰匙’，才是關鍵。”
他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前。
門後，不僅有克敵制勝的關鍵，或許還藏著關于他自身來源的秘密。
這場戰爭，從被動防御，到主動出擊，再到現在，終于從單純的生存之戰，變成了一場尋找希望與真相的遠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