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五月,
堯離開安邑十日。
四岳後知後覺,得到這個消息後連水也顧不得喝,乘著馬車趕往南邊。
解池,有虞氏都邑,
數百年前,陶唐氏將這塊貧瘠之地賜予來自東夷的難民。
這群難民源于大河之南的虞地,人稱有虞氏。
其部落首領的兩個兒子因首領權力之爭,爆發了激烈沖突。
舜這支家族敗走,一路西行,直到安邑。
在數百年的時光中,有虞氏誕生許多充滿政治智慧的首領,盡管這里鹽堿化的土地讓他們無法獲得更多糧食。
但進入農業社會後,中原大地的居民愈難從生啖血肉中獲得足夠的鈉,
文明的發展也讓暫得溫飽的人類對口味有更高的需求。
和過去居住在此的有夏氏一樣,有虞氏很快學會制鹽,並通過食鹽和陶器貿易累積了巨量財富。
但他們並沒有耽于一時安樂,過去斗爭的經歷和有夏氏被無情驅逐的事實讓他們居安思危。
發展職業軍隊,升級武器裝備,學習馬車的制作,利用財富對周邊的小型聚落邦國施加影響力。
很快,有虞氏便從一群破落戶躋身中原三流邦國之列。
二十年前,窮苦少年姚重華憑借其高尚的德行,出色的才華,強力的手腕成為有虞氏的舜。
自此之後,整個有虞氏的發展便如流星趕月,山河換顏,一躍成為中原豪強之一。
舜成為首領已經二十年,如今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在理政之余,舜也沒有放下自己的看家本領——燒制黑陶。
堯正在舜的宮殿做客,居于大殿中央,聚精會神的盯著舜的舉動。
舜跪坐在一邊,左側一堆黏土和礦石制作的顏料,右側是各種形制的陶器。
其身前有一個圓坑,其內放置一個與坑口大小幾乎相同的陶制圓盤。
圓盤下方有一個佔據其三分之一的凹槽,其下放置一個頂部削出弧度的木樁。
一個奴隸手持一根長棍立在一側。
舜將精心挑選的陶土和完,放在陶盤中央,對奴隸點點頭。
奴隸將木棍一端伸入圓盤凹槽緩緩轉動,他神色凝重,動作熟稔,
圓盤越轉越快,直到奴隸快要跟不上速度,
抓住時機,奴隸見縫插針輕松抽出木棍。
這便是有虞氏引以為傲的快輪制陶技術。
舜眯起眼楮,右手輕撫陶土,好似母親面對懷里的嬰孩一般,溫柔嫻靜。
當然在內行人看來,這個動作可以稱得上驚心動魄,
無他,手熟亦不敢爾。
伴隨舜手指的舞動,一只杯壁薄如蛋殼,形制復雜的高柄杯出現在圓盤之上。
舜左手提起象牙簽,在杯壁上輕點三下,三條裝飾紋飾便完成。
因為高強度集中的精神,舜的腦門已經微微出汗,但手上動作卻沒有絲毫變形。
裝飾完杯壁,接下來就是杯柄......
“堯,四岳冒昧求見!”干裂粗糙的嗓音響徹殿內,
舜手指幾不可見的抖動一下,杯柄斷了......
堯舜二人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
堯微微嘆氣,將手邊的黑陶杯舉起輕啄一口水,
舜接過奴隸遞來的麻布,擦干淨手上沾滿的陶土,又抬起手肘輕拭額頭上的汗。
四岳頂著一副黑眼圈,嘴唇干裂,披頭散發的走進宮殿。
他神情憔悴,滿身沾著泥巴。
四岳听聞噩耗後直接從河道工地趕向安邑,得知堯不在後也顧不上梳洗休息,趕路兩個晝夜到達解池。
從解池外到宮殿內,沒有一人阻攔四岳,顯然堯舜已經提前預知他的到來。
“堯,我听聞高陽氏派兵佔領我共工氏北部數個聚落。”
“請替我們主持公道!”
四岳神色悲涼,他知道這件事應該就是眼前二人默許。
堯神色忽然變得嚴厲,他略帶怒意的呵斥四岳︰
“四岳,當初共工遣人築堤截斷下游水流,你可曾勸解過他。”
“雖說如今你們按照豎亥的方法修築堤壩,不再堵塞下游水道。”
“但人手都派去河道,田地荒蕪,生產廢弛,你們是不打算過日子了?”
一番質問令四岳不敢再有言語。
舜這時端著一碗水交給四岳,並寬慰道︰
“你們共工氏最近不是一直在往什麼山下遷徙嘛。”
四岳略帶感激的看了眼舜,輕聲說道︰“不周山。”
舜點點頭︰“北方大部分土地都荒著,也沒人去種。”
“你們的人都去修堤壩了,這樣下去可不行。”
“你也知道,現在戎狄聚集在北方,石 城已經被佔,高陽氏有難處。”
“這件事情,我們派人和共工去說過,讓他們先在那里種地,你們修堤壩,各司其職罷。”
“到時候糧食產出,也會分你們一份。”
“不過可別忘了,你們還欠高陽氏一份糧食。”
四岳一碗水下肚,也稍微冷靜了些,他問道︰
“那使者回來了嗎?共工氏現在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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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搖頭︰“使者還沒回來,應該是在協調兩個邦國之間的事情。”
四岳沉默良久,忽然問道︰“豎亥呢,他那邊有消息嗎?”
舜的兒子商均也在北上的隊伍中,這個信息四岳也是知道的。
舜只是搖頭,充滿擔憂的望向西北方向。
堯見氣氛緩和下來,略帶和顏的對四岳說︰“這段時日,你的付出我看在眼里。”
“四岳,跟我回安邑好生休息一番,我和你一起去西河,親自解決這件事。”
四岳抿住嘴,握住舜堅實的臂膀,連連點頭。
......
共工氏都邑,宮殿內。
宮殿的大門被幾塊巨木堵住,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堯的使者來到此處,沒能見到共工,只有一個自稱共工孫子噎鳴的人招待他。
盡管禁酒令和禁糖令頒布已久,可各地的貴族不管,依然會自顧自的釀一些劣酒解饞。
使者三杯兩盞下肚,將堯帶給共工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訴噎鳴,隨後便不勝酒力,酩酊大睡。
一覺醒來,使者發現自己睡在宮殿內,大門被幾根巨木堵住,透過頭顱大小的氣孔,還能見到一些武士在外巡邏。
使者察覺不妙,大聲喊道︰
“你們要干什麼!我是堯的使者!你們竟敢囚禁我!”
“快讓共工來見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使者還在大聲喊著,忽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嚇得他一個激靈。
回頭望去,一個須發皆白的瘋癲老者站在他身後。
使者見到身後之人,嚇得魂飛魄散︰
“共工!你怎麼也被關在這里!”
共工豎起手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悄聲說道︰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
噎鳴帶著浩蕩的隊伍,正前往高陽氏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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