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層c區，紅杉醫院。
第四病區。
“對不起，機械寵物也不能帶進去，請寄存在門口。”兩個安保攔住姜夜璃，指了指她肩上的阿七。
“姜小姐，這邊。”
穿白大褂的醫生戴著目鏡，來到門口迎接。
他帶著姜夜璃走進一個大號病房，指了指前面︰“都在這里面了。”
某個密封室的卷簾門在電機聲中迅速升起，里面擺著十幾台多功能冷凍艙。
當姜夜璃看到第一台冷凍艙時，瞳孔突然收縮。
艙體連接著神經拘束器，里面的男人嘴上貼著膠帶，身上還連著幾根輸液管，看到有人進來，正用機械手臂瘋狂捶打著防爆玻璃。
“他們......都是最近送來的賽博精神病。”
“拘束床位不夠了，用冷凍艙臨時頂一下，但用冷凍艙長期關著這些人並不符合操作規範。”
白大褂醫生的鏡片閃過寒光。
“需要拆除所有失控義體，盡快將這些人轉移，好進行下一步的治療。”
姜夜璃的手心有些發冷，隱隱覺得今天這醫院的氛圍和以前兩次不太一樣。
每個冷凍艙里都綁著劇烈掙扎的人。
醫生走到控制台前，按下了幾個按鈕，這些人陸續安靜了下來，似乎是睡著了。
所有艙門蓋自動打開......
“現在開始，時間有限，盡快。”
走廊拐角的監視器突然轉動。
她瞥見玻璃反光里有個五六個穿安保制服的人影，站在外面隔著病房窗戶盯梢。
姜夜璃越發覺得不對勁，但也只能硬著頭皮開始干活......
......
一個小時後。
少女刻意放慢手上的動作，時不時悄悄抬頭看一眼。
她發現這些“患者”都只接受過最基礎的改造。
僅憑目測，這些人的義體替代率均不超過20，大部分的改造程度都只是一條手臂或一條腿。
而且全都是工程型義體，沒有戰斗型的義體。
這種程度的義體植入，其精神負荷哪怕對于普通人來說，也是算很低的。
怎麼可能這麼大規模地變成賽博精神病？
一定有問題！
姜夜璃心中盤算著，但臉上沒有顯露出任何異樣。
當她即將斷開第一具義體的神經連接時，這個“患者”的頸部突然青筋暴起，試圖起身，雙眼睜大，被膠帶封住的嘴里發出嗚嗚聲。
“鎮靜劑加量！”房間外的醫生隔著防彈玻璃看到這一幕，抬手按下遙控器。
與此同時，三條金屬束帶從一旁彈出，將男人死死捆住。
姜夜璃後背瞬間沁出冷汗。
她認出來了，這些粗暴的束帶根本不是醫院通用的束縛裝置。
根據之前的維修經驗，這更像是黑市器官販子愛用的改裝器械！
仔細回想一下，艙體的供能模塊也很奇怪。
不是常規醫用型號，更像是某種保鮮艙的供能模塊。
姜夜璃瞳孔猛然收縮，手上的動作不由得一滯。
這些根本不是什麼“臨時頂一下”的冷凍艙，這就是人體器官保鮮艙！
“叮！”
窗外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按下了遙控器上的某個鍵，密封病房內的所有艙門蓋同時關閉。
姜夜璃轉身要跑，病房大門卻直接關閉落鎖。
“不愧是姜瀾的外甥女，很專業。”
醫生看出了姜夜璃的反應，嘲諷一笑︰“可惜心理素質不太過關，你的表現太明顯了。”
“本來如果你老老實實干完活，最後未必不能留你一命。”
“但既然你已經發現，那就只能提前送你上路了。”
密封病房頂部通風口開始噴涌詭異的淺綠色氣體。
姜夜璃此時才反應過來，對方所有人都站在病房外。
這是毒氣......神經毒氣。
少女屏住呼吸，掏出終端，卻發現所有通訊圖標下都帶了一個紅色的小叉。
信號被屏蔽了......
她踉蹌著用扳手砸向窗戶，防爆玻璃紋絲不動，反倒震得她虎口生疼。
淺綠色氣體很快在房間里翻涌彌散開來。
“不要掙扎了，少點痛苦。”
醫生摘掉口罩和護目鏡，脫下白大褂，露出肩膀上的紋身。
“雖然義體不卸完的話會讓這些人的零件掉價......“
“但也無所謂了，像你這種純天然少女的器官可是中環那幫貴婦們的最愛，在黑市能賣個超棒的價格，彌補完我們的損失還能剩不少。”
“嘿嘿嘿......”
這個“醫生”的笑容逐漸放肆起來。
......
......
......
毒氣彌漫。
好暈。
頭好痛......
“小姨......你在哪？”
姜夜璃蜷縮著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意識開始模糊。
“要死在這種地方嗎......”
少女的腦海里，瀕死前的走馬燈開始閃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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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城的貧民窟街區里，饑餓的幼童蹲在垃圾堆旁，不停地翻找。
小女孩穿著撿來的破爛工裝背帶褲，淺紫色的短發因營養不良而微微枯黃。
她用銹跡斑斑的長鐵絲試圖勾住一塊發霉的合成餅干，卻被路過的小混混一腳踢開。
“你想偷我的垃圾？”小混混的銀色機械臂閃著寒光，“這片的垃圾處理都是歸我們管。”
“對不起...對不起......”瘦小的身影瑟瑟發抖。
這種地方怎麼會有流浪的小女孩？
反正她這幾天肯定也會被別人抓起來賣掉......不如讓我賺一筆......
小混混看著她的眼神有些閃爍。
此時，破舊的工裝褲突然被人拎起。
一個穿著機修工作服的年輕女人擋在她面前，手里的槍抵住小混混的額頭。
“滾。”
女人轉頭，捧著小女孩的臉，眼淚忍不住滴落。
“終于找到你了，小璃。”
女人自稱是她的小姨。
......
“璃璃，這是你的新家。”
小姨帶她來到一間狹小但整潔的公寓，“以後我們就住在這了。”
“小姨，我餓......”
“來，先喝點熱湯。”小姨把瘦小的她抱在膝上，一勺一勺喂著。
“以後再也不會餓著你了。”
......
小姨教她修理義體，一遍遍糾正她握扳手的姿勢......
“小璃，感受到了嗎，螺絲釘也是有生命的。”
小姨握住她的手，耐心地引導，“它們會說話，會唱歌，會保護善良的人。”
“我們的眼楮和雙手能感知到金屬的情緒。”
“這是天賦，不是詛咒。”
......
“璃璃真聰明！這麼快就學會了。”
小姨摸著她的頭，“等你長大了，我們一起開家修理鋪好不好？”
“嗯！”十歲的姜夜璃重重點頭。
......
為了躲避公司的追查，小姨在列巢27層盤下了兩間公寓，開起了一家維修鋪。
十四歲那年，她第一次獨立完成了一單維修。
當瘸腿的老爺爺重新站起來的瞬間，原本自卑的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有用的人。
“記住，機械師要有一顆溫柔的心。”小姨經常笑著說，“修好的不只是零件，還有人的希望。”
......
十八歲的生日夜，小姨帶她來到列巢最高層的觀景台。
破舊的玻璃幕牆外是滿眼的霓虹燈光，小姨親手為她戴上那條齒輪吊墜︰“小璃長大了。”
“總有一天，小璃會成為最棒的機械師！”小姨摸著她的頭，“比姨姨還要厲害。”
阿七是她們一起改裝的第一個機械寵物，作為她的生日禮物。
一開始歪歪扭扭的八條腿，卻比任何高級義體都更令她安心。
......
“小璃，小姨明天要出趟遠門，你在家要照顧好自己，如果有高難度訂單就先留著。”
“小姨你什麼時候回來？”
“很快，過兩天就回來。”小姨溫柔地回答，“等小姨回來，帶你去外城吃最喜歡的糯米團子。”
那是小姨最後一次和她說話。
孤獨的兩個多月里，她的生命似乎再次陷入了黑暗。
無盡的債務、壓力、絕望...以及窮凶極惡的討債人。
......
再之後......是那個從天而降的男人。
那個突如其來的雨夜，陸見星砸碎了她的陽台。
他會徒手接住飛來的子彈，為她擋下所有傷害。
他笑起來溫暖得不像個殺人狂，會偷偷給她留下一半的夜宵。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在少女簡單的人生里，留下的印象已經足夠深刻......
......
“小姨...對不起......”
少女的瞳孔開始擴散，終端手環的生命體征監測發出死亡預警。
“小璃堅持不住了......”
“陸見星......”
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秒，姜夜璃恍惚間看到了什麼。
她看到密封門扭曲變形，六厘米厚的合金門板如橡皮泥般被人撕開。
看到一臉焦急的男人渾身浴血，破門而入。
現實與記憶中的身影逐漸重合......
“幻覺麼......”
少女喃喃自語，終于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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