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春,慕尼黑,一家擁擠喧鬧的啤酒館。
空氣中彌漫著麥芽發酵的酸味、煙草的煙霧和一種壓抑已久的憤懣。
燈光昏暗,人頭攢動。
德士蘭的男人們——有失業的工人、破產的小店主、退役後無所適從的老兵、對未來感到迷茫的大學生——擠在粗糙的木桌旁,大口喝著啤酒,卻難以澆滅心中的塊壘。
這時,一個身影走上了臨時搭建的簡陋講台。
他並不高大,但站姿筆挺,穿著洗得發白卻熨燙平整的舊軍裝,留著標志性的短髭,眼神銳利,仿佛能穿透煙霧,灼燒每個人的靈魂。
他就是阿道夫•特勒西。
台下響起一些零星的、好奇的掌聲,更多的是沉默的注視。
特勒西沒有立刻開口,他用深沉的目光掃視全場,仿佛在積蓄力量。
整個啤酒館漸漸安靜下來,只有粗重的呼吸聲。
“我的同胞們!”
他的聲音起初並不洪亮,卻帶著一種奇特的、金屬般的穿透力。
“我們坐在這里,喝著啤酒。
但我們喝下的,是苦澀!是絕望!是我們民族被迫咽下的屈辱!”
他猛地一拍桌子,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受傷的雄獅發出的怒吼︰
“看看窗外!看看我們的國家!看看我們的城市!
工廠的煙囪不再冒煙,不是因為缺少煤炭和訂單,而是因為《奉天和約》那沉重的、不公正的枷鎖!
我們的工人勤勞的雙手無處施展,我們的工程師聰明的頭腦無處發揮!”
“是誰,讓我們陷入如此的境地?”
他發出震耳欲聾的質問,目光如炬,掃過每一張面孔。
“是那些貪婪的、永不滿足的豺狼!”
他揮舞著手臂,聲音充滿了悲憤。
“是倫敦的銀行家們!是巴黎的政客們!是華盛頓的偽君子們!
他們像吸血鬼一樣,用那份罪惡的和約,捆綁住我們的手腳,吸食著我們民族的鮮血!
他們要把一個驕傲的、富有創造力的民族,永遠踩在腳下,讓我們永世不得翻身!”
人群開始騷動,響起憤怒的附和聲。
“但是!”
特勒西話鋒一轉,聲音變得更加沉痛。
“外部的壓迫固然可恨,更可恨的是內部的蛆蟲!是那些寄生在我們民族肌體上的蛀蟲!”
他的聲音因極度憎惡而顫抖。
“是那些懦弱的、只知道妥協的政客!他們為了自己的權位,出賣國家的利益,對倫敦和巴黎卑躬屈膝!”
“是那些發國難財的工業巨頭和腐敗官僚!
他們在我們普遍挨餓的時候,中飽私囊,過著奢靡的生活!”
“是那些所謂的‘精英’,他們嘲笑我們的傳統,詆毀我們的價值,試圖閹割我們的精神!”
“正是這些內部的蛆蟲和蛀蟲,里應外合,才讓外部的豺狼得以如此輕易地撕咬我們!”
啤酒館里群情激憤。
“說得對!”
“揪出那些叛徒!”
……
怒吼聲此起彼伏。
就在這時,特勒西的語調忽然發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帶上了一種近乎敬畏的語氣︰
“然而,我的同胞們,在一片黑暗和背叛中,並非沒有光明。當我們被所謂的‘盟友’拋棄,被昔日的對手圍剿時,有一個強大的國家,卻向我們伸出了手。”
他停頓了一下,確保所有人都听著。
“是東方!是偉大的炎國!是張揚首席!”
他的聲音充滿了肯定。
“當所有人都在落井下石,試圖用經濟手段勒死我們的時候,是炎國,提供了我們急需的貸款,購買了我們的工業產品,讓我們的工廠得以維持最低限度的運轉,讓我們的家庭避免了最徹底的崩潰!”
“我不是在替外人說話!”
他預判了可能的質疑,大聲道。
“我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一個冰冷而清晰的事實︰如果沒有炎國在一定程度上的經濟支持和市場開放,德士蘭早在兩年前就已經徹底破產,社會早已陷入無法挽回的混亂!
是炎國,在關鍵時刻,起到了穩定器的作用!”
他將炎國的行為巧妙地描繪成一種基于現實利益的、相對“公正”的選擇,與英法美的“惡意”形成了鮮明對比。
“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可以依賴別人!”
特勒西的聲音再次變得激昂,充滿了號召力。
“感激不能代替自強!
炎國的幫助,是為了讓我們有機會獲得喘息,而不是讓我們永遠跪著!”
“我們要用這寶貴的喘息之機,清洗內部!革除弊病!團結起來!
用我們的勤勞、智慧和紀律,重建一個強大的、獨立的、受人尊敬的德士蘭!”
“我們要讓世界看到,德意志的精神從未死亡!
只要給我們一個公平的機會,我們就能重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他的演講達到了高潮,雙臂高高舉起,仿佛要托起整個民族的希望。
“不再有剝削!不再有背叛!不再有屈辱!”
“為了一個統一的、純潔的、強大的祖國!”
“為了我們孩子們的未來!”
“奮斗!崛起!”
“奮斗!崛起!”
整個啤酒館的人群徹底沸騰了,人們歇斯底里地揮舞著拳頭,酒杯被砸碎在地上,淚水混合著啤酒沫流淌。
壓抑已久的民族情緒找到了一個宣泄口和一個看似清晰的敵人與恩人。
特勒西站在台上,喘息著,看著台下瘋狂的人群,他知道,火種已經播下。
他的演講,通篇沒有提及極端的民族主義口號,卻成功地將所有失敗的責任外部化英法美)和內部具體化“蛀蟲”),同時將炎國塑造成了一個冷靜、務實、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仁慈”的強者形象。
這既符合他受教于炎國的背景,也為未來可能與炎國進行的某種合作或利用,埋下了伏筆。
啤酒館的咆哮,只是一個開始。
德士蘭的巨輪,正在一股危險的激情推動下,開始緩緩轉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