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深秋,維也納。
美泉宮再也無法維持任何體面的假象。
秋風掃過枯黃的落葉,穿過日益冷清的庭院,嗚咽著拍打宮殿華美卻已顯破敗的窗欞。
宮內,不再有繁忙的廷臣和外國使節,只有零星幾個面色惶惑的僕人,以及空氣中揮之不去的、帝國臨終前的腐朽氣息。
皇帝卡爾一世獨自坐在空曠的覲見廳里,手中緊緊攥著最後幾份電報。
它們不再是來自前線的敗績——因為已經沒有什麼像樣的前線了——而是來自帝國各個角落的“告別信”。
布達佩斯正式宣布脫離聯盟,成立匈牙士蘭共和國。
布拉格,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宣布共建獨立國家。
薩格勒布,南部的斯拉夫人宣布加入塞爾士蘭人主導的“斯洛文尼亞克羅地亞塞爾維亞國”。
克拉科夫,波士蘭人歡呼著回歸新生的波士蘭國家。
甚至連最核心的奧地利議會,也通過決議,要求皇帝放棄權力,奧地利將成為一個德意志人的共和國!
哈布斯堡家族數百年來用聯姻、外交和武力編織的多民族帝國錦袍,在短短幾周內,被歷史的剪刀撕得粉碎。
雙頭鷹的旗幟,從一座座公共建築上被扯下,換上了各種陌生的、代表著民族獨立的旗幟。
“陛下……”
老首相的聲音哽咽,幾乎無法成言。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軍隊解散了,政府癱瘓了。
維也納……維也納的市民們正在街上歡呼共和……”
卡爾一世抬起頭,眼神空洞。
他曾寄予最後希望的、來自東方的調停,此刻也顯得如此遙遠和無力。
炎國的糧食緩解了一時的饑餓,卻無法填飽民族獨立的渴望;
張揚首席的外交斡旋能暫時拖住意士蘭人的進攻,卻無法阻止帝國從內部的崩塌。
他手中還有最後一份電文,來自奉天。
語氣依舊保持著表面上的尊重,但內容卻冰冷而現實︰
“……深切哀悼帝國當前之艱難時局。
基于《奉天公約》之人道主義精神及對歷史傳統之尊重,我方鄭重提議,可為陛下及皇室成員提供離開歐大陸之安全通道及必要之政治庇護,以確保哈布斯堡家族之安全與尊嚴不受侵害……鑒于奧地利新政府之態度,此舉似已為最現實之選擇……”
這不是提議,這是最後通牒。
是東方那位棋手,在確認這枚棋子已徹底無用後,提供的唯一一條體面的退場路徑。
就在這時,宮外隱約傳來了人群的喧嘩聲,越來越近,其中夾雜著“共和國萬歲!”“驅逐皇帝!”的口號聲。
槍聲零星響起,不知是慶祝還是沖突。
一名侍從武官驚慌失措地跑進來︰
“陛下!人群正在向美泉宮涌來!警衛……警衛們大多已經離開了!這里不再安全了!”
最後的時刻到了。
卡爾一世緩緩站起身,他最後看了一眼這間承載著無數榮耀與夢想的大廳,眼中閃過一絲淚光,但很快被絕望的平靜所取代。
他不能成為被暴民拖出宮殿的末代皇帝。
“準備汽車。”
他的聲音異常平靜。
“去瑞士蘭。”
沒有盛大的儀仗,沒有忠誠的軍隊護送。
只有幾輛普通的汽車,載著皇帝、皇後以及他們寥寥無幾的貼身隨從和少量行李,從美泉宮的後門悄然駛出,融入了維也納混亂的街道,然後向著中立國瑞士蘭的方向疾馳而去。
皇帝的流亡,為奧士蘭帝國的歷史,畫上了一個倉促而淒涼的句號。
與此同時,布達佩斯、布拉格、薩格勒布……
與維也納的悲涼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新生的各民族國家首都,狂歡正在進行。
人們涌上街頭,揮舞著新國旗,唱著民族歌曲,慶祝著來之不易的自由與獨立。
舊的枷鎖被打破,新的未來似乎充滿希望,盡管前路依然迷茫,邊界爭端、經濟困境、社會撕裂的陰影依舊存在。
奉天城,聯合國際總部
巨大的中歐地圖上,奧匈帝國的版圖被迅速替換成了十幾個顏色各異、大小不一的新國家標識。
“首席,卡爾一世及其家族已安全抵達瑞士蘭。”
張作相匯報。
“我們的人‘恰好’在那里提供了‘必要的’便利和安保。”
“很好。”
張揚點點頭。
“哈布斯堡王朝成了一個歷史符號,這對我們最有利。
一個分裂的、相互制衡的中歐,比一個統一的、可能再度強大的帝國,更符合炎國的長遠利益。”
王永江接著報告︰
“根據之前與維也納簽署的系列協議,以及我們與新生的奧地士蘭、匈牙士蘭、捷克士蘭等政權‘初步接觸’的結果,我們在多瑙河流域的航運優先權、部分鐵路的管理權以及貿易最惠國待遇,基本得到了確認。
投資可以開始了。”
張毅指著地圖︰
“意士蘭人正在瘋狂搶佔的里雅斯特和達爾馬提亞海岸,與南斯拉夫人的沖突一觸即發。
波士蘭和捷克士蘭為了切欣地區爭執不下。
羅馬尼亞士蘭正進軍特蘭西瓦尼亞……混亂將持續很久。
我們需要以聯合國際維和部隊和調停者的身份,深度介入這些爭端。”
趙銘補充道︰
“國內和國際輿論已經鋪墊完成。
奧士蘭帝國的解體被描繪為‘民族自決的勝利’和‘舊帝國壓迫的終結’。
而我們,則是這一過程中‘人道主義的守護者’和‘新秩序的倡導者’。”
張揚站起身,走到地圖前,目光掃過那片已然破碎的土地。
“舊帝國的尸體,是最好的養料。”
他緩緩說道。
“通知下去,聯合國際立刻召開關于‘中歐及巴爾干戰後安排’的特別會議。”
“我們要為這些新生的國家,‘幫助’他們劃定邊界,‘調解’他們的糾紛,‘提供’重建貸款。”
“要讓每一塊碎片,都感受到奉天的存在和……善意。
中歐,該迎來新的主人了。”
皇帝的流亡,標志著一個舊時代的徹底埋葬。
而在他的廢墟之上,東方的調停者,正嫻熟地揮舞著《奉天公約》的旗幟和經濟的杠桿,將自己的影響力,深深地根植于歐洲的心髒地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