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9月。
奉天城,戰略情報分析中心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巨大的電子沙盤上,索姆河地區的態勢圖比凡爾登更加慘烈和混亂。
代表協約國進攻的藍色箭頭如同鈍重的釘子,一次次試圖楔入德士蘭堅固的黑色防線,卻每一次都只是在黑色的磐石上留下更深的血痕和卷刃的缺口。
“首席,各位總長。”
一位面色沉峻的情報參謀聲音干澀地匯報。
“索姆河戰役進入第三個月。
協約國方面,尤其是英士蘭陸軍,傷亡數字已突破四十萬,進展……微乎其微。
德士蘭軍隊依托完善的縱深防御體系和強大的炮兵,以及……我們提供的部分改進型機槍和迫擊炮,抵抗異常頑強。”
“困獸之斗,最為慘烈。魯登道夫把他最後的預備隊和最好的炮兵都調到了這里。
他知道,索姆河如果再被突破,西線就全完了。這是德士蘭陸軍最後的尊嚴和掙扎。”
張毅眼眸中透露出一抹復雜的神色。
張作相分析道。
“德士蘭方面首次大規模使用了基于我們‘鯊魚’計劃部分技術改良的‘暴風’突擊隊戰術。
小股精銳部隊,配備大量炎國提供的沖鋒槍、輕機槍、火焰噴射器和迫擊炮,利用彈坑和煙幕滲透協約國防線,進行重點突破和分割包圍。
效果顯著,給英士蘭聯軍部隊造成了極大恐慌和傷亡。”
“英士蘭的金鎊和美士蘭的美元,正在以每分鐘數萬的速度在這片泥沼里燃燒。
我們的軍火訂單又增加了百分之三十,主要是重炮炮彈和機槍。
他們打得越狠,我們賺得越多。只是……德士蘭的支付能力已近枯竭,開始用博物館里的黃金藝術品和海外資產抵押了。”
王永江興奮道,自從張揚將財政大權交到他手里,他現在就像一個封建的地主老財,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怎麼將他國的財富裝進炎國的腰包。
“歐洲的精華一代,正在這片名為索姆河的土地上被徹底碾碎。
我們的觀察武官報告,雙方士兵的精神狀態都已瀕臨極限。
許多部隊需要靠嚴格的督戰隊和雙倍的烈酒配給才能驅趕上戰場。
歐大陸的戰況從數據上分析讓人觸目驚心。”
趙銘不忍道。
張揚沉默地注視著沙盤,那片區域仿佛散發著無形的血腥氣和絕望的哀嚎。
良久,他緩緩開口︰
“掙扎得越猛烈,血流得就越快,生命和國力消耗得就越徹底。
這是好事!”
想起後事的屈辱史,他的目光更加堅定了幾分。
他的手指點向沙盤上幾個關鍵節點︰
“命令。”
“一,通過中立國渠道,向德士蘭總參謀部發送一份‘非正式’的戰術建議書。
重點指出他們新式突擊戰術在後勤補給和協同上的‘潛在弱點’,並‘附贈’幾條如何應對協約國可能采取的反制措施的‘不成熟想法’。
要讓他們既能繼續撐下去,又要打得更痛苦,更膠著。”
“二,通知潘興,鑒于西線戰事吃緊,我方願意提前交付一批新型‘嘯天犬’式重型遠程轟炸機閹割版),並派遣‘志願’地勤教官,協助美士蘭遠征軍對德士蘭後方縱深進行戰略轟炸。
價格,在原基礎上上浮百分之五十,可以用加勒比海的島嶼作為抵押。”
“三,張毅,總參謀部開始擬定‘收獲’計劃草案。
一旦德士蘭這最後的掙扎被耗盡,我們要第一時間維護戰後秩序,確保德士蘭不會被協約國家全面佔領。”
“四,子杰,國內輿論可以開始適度渲染歐洲戰爭的殘酷性和無意義性,強調我炎國道路的正確與和平的可貴,為我們將來的‘調停者’身份鋪墊民意基礎。”
……
索姆河前線,弗萊爾一帶。
土地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模樣,化為一片無邊無際的、黏稠的、吞噬一切的泥濘海洋。
破碎的武器、散落的裝備、腐爛的尸體和彈坑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地獄般的景象。
稀薄的晨霧混合著硝煙和毒氣的殘留味道,能見度極低。
突然,尖銳的哨聲劃破死寂!
“為了皇帝!為了德意志!突擊!”
德士蘭“暴風”突擊隊員如同灰色的幽靈,從彈坑和薄霧中猛地躍出,手中拿著從炎國購買的小蜜蜂沖鋒槍p18)噴吐著致命的火舌,輕機槍和迫擊炮為他們提供著精準而凶狠的火力支援。
對面的英士蘭士兵們從泥漿中驚醒,倉促應戰。
機槍手試圖架設武器,卻往往在開火前就被德士蘭的神射手或迫擊炮點名。
塹壕里爆發了殘酷的白刃戰和手榴彈互擲。
這是一場不對等的屠殺。
德士蘭的新戰術在局部形成了壓倒性優勢。
一名年輕的德士蘭突擊隊員,臉上混合著狂熱、恐懼和泥漿,沖進一段英軍塹壕,用槍托狠狠砸倒一個試圖抵抗的英軍士兵。
他喘著粗氣,看著周圍短暫被控制的陣地,剛露出一絲勝利的喜悅——
轟!轟!轟!
英士蘭聯軍的報復性炮火頃刻間覆蓋了這片區域!
不分敵我!鋼鐵和烈火再次主宰了一切。
剛剛還在沖鋒的德士蘭士兵和原地防守的英軍士兵,瞬間一同被撕碎、掩埋。
炮擊過後,陣地再次陷入死寂,只留下更多的殘骸和尸體,以及少數傷兵在泥濘中微弱地呻吟、爬行。
一場小規模的戰術勝利,瞬間被全局的消耗戰無情地吞沒。
在更後方的指揮所里,德士蘭的將軍們看著地圖上那用巨大傷亡換來的、微不足道的戰線調整,臉色鐵青。
他們收到了來自東方的“建議”,心情復雜——既有對技術支持的感激,更有一種淪為棋子的屈辱和無力感。
而在協約國一方,高層對這種仿佛永無止境的流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疲憊。
美士蘭的潘興將軍更加堅定地要求獨立指揮權,不肯讓自己的小伙子們立刻填進這個無底洞。
索姆河,這條並不寬闊的河流,成了吞噬整個歐洲青年生命的最後墳場。
雙方都在掙扎,為了勝利,為了生存,為了那早已模糊的初衷。
而他們的掙扎,最終化作了奉天城戰略沙盤上冰冷的數據,和炎國國庫里叮當作響的金幣。
最後的掙扎,往往最為慘烈,也……最為徒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