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牆壁上的時鐘指針滴答滴答走著，姜恩柚還沒睜開眼，就已經聞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微微掀開眼皮，腦海里回想著暈倒前發生的事，深喘了口氣，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才注意到床邊的人。
司南煦的狀況看起來比她這個在病床上躺著的人還要糟，眼圈通紅，嘴唇發白，精神疲憊又萎靡，眼眸在看到她睜眼後才煥發出一點光彩。
“醒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他聲音也是啞的，貼在姜恩柚臉上的手甚至在隱隱顫抖著。
姜恩柚彎了彎唇，“沒事，就磕了一下，你怎麼還跑回來了？”
司南煦指腹摩挲著她的臉，另一只手緊緊攥著她的手，哽咽著喃喃︰“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他永遠也忘不了接到吳經理電話，听見姜恩柚受傷頭破血流時的感覺，是那般的心慌無措，又絕望不堪。
外面天已經黑了，透過玻璃窗，能看見遠處的霓虹燈。
她竟然暈了這麼久，難怪司南煦嚇成這樣。
“好了，一點小傷而已。”
“我早知道這件事會波及到你，當年就不該那麼輕易放過他。”司南煦光是想想就恨不得要了盧奇邁的命。
姜恩柚垂下眼眸︰“別說了，你們之間的恩怨，我不想知道，去給我倒杯水來。”
關于司南煦到底虧欠姚舒靈什麼，司南煦從未跟她提及過，姜恩柚也已經不想知道了。
至少這兩年，司南煦已經很少聯系姚舒靈。
姜恩柚喝完水以後又躺下休息了一會，醫生過來給她簡單檢查了一下，好在都是外傷，只有輕微的腦震蕩，再住院觀察兩天就可以了。
司南煦出差取消，工作上一大攤子事情等著他處理，姜恩柚看他掛了一個又一個電話，干脆讓他出去接電話去了，反正她也沒什麼大事，沒必要讓他把工作都推了。
司南煦前腳剛出去，後腳姚舒靈就推門進來了。
姜恩柚在心里嘆了口氣，還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吃點東西吧，我給你熬了湯，還有飯菜。”姚舒靈把桌子支上，將手里的保溫壺打開，一層一層擺上，然後把筷子遞給姜恩柚，“你手能動嗎？”
姜恩柚接過筷子，笑了笑︰“我撞的是頭。”
姚舒靈抿抿唇，坐到床邊的椅子上，低著頭輕聲道︰“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你才受傷的。”
姜恩柚沒看她，淡淡說︰“不用道歉，我是為了司南煦，不是為了你。”
姚舒靈有些無地自容，怎麼說姜恩柚也是因為她受的傷，她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兩個人沉默了好一會，姜恩柚端起碗喝了幾口湯，沒再吃別的，她頭還有點暈，連帶著胃里都在犯惡心，吃不下什麼東西。
姚舒靈看她喝了半碗湯，欣慰地問︰“味道還好嗎？你如果喜歡喝，我這幾天每天都做了給你送過來。”
姜恩柚放下碗，開著玩笑︰“那我可要被你喂胖了。”
姚舒靈扯了扯唇角，心里很不是滋味︰“對不起……”
“你已經道過歉了。”姜恩柚擦擦嘴道。
“不是這個。”姚舒靈神情掛上幾分愧疚，“我為我從前做的事道歉，說實話，當初你出現在阿煦身邊，我多多少少有些嫉妒你，我從沒見過他對哪個女生那麼上心過，我一直覺得我和他的關系只是時間問題。”
姚舒靈肩膀下沉，將積壓在心頭多年的話說出來，心里好像輕松了不少。
她繼續道︰“你們在一起後，我不是沒逼著自己忘記他過，可事實上，忘記一個喜歡了這麼多年的人，是很困難的，所以我一次次利用他對我的愧疚，制造見面的機會，我自認為沒有人比我更喜歡他，至少你沒有……”
“你從哪判斷出來的？”姜恩柚忍不住打斷她問。
姚舒靈嘆了口氣︰“你有為他真正傷心過嗎？你知道你們當初鬧矛盾，他有多難過嗎？你真心心疼過他嗎？你對他似乎永遠都是淡淡的模樣。”
姜恩柚想反駁，可仔細想想又覺得沒必要，她何必向別人證明她有多在乎司南煦。
“你繼續說吧。”
姚舒靈深呼吸一下，接著說起了她剛剛沒說完的︰“我的事，阿煦應該沒告訴過你吧，他當初答應過我不會說出去，但你今天幫了我，我不想欠你的，就當是我為了阿煦做的最後一件事。”
姜恩柚懶得听她兜圈子︰“你到底說不說？”
姚舒靈咬著下唇，回憶起那段令她痛苦不堪的經歷︰“四年前阿煦的生日宴，那晚來了很多人，大家鬧到很晚，都醉得不行，到後半夜人都走得差不多後，我們幾個也各自回房間了，可沒想到盧奇邁喝醉酒闖進了我的房間……我當時拼命的求救，阿煦的房間就在我隔壁，可惜他也喝多了。”
姜恩柚想起司南煦給她講過，當時說的是有人醉酒傷了人，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事。
大概是女生之間的同理心，她想到文台飛當時壓在她身上時的那種恐懼感，忍不住對姚舒靈深深同情起來。
時至今日，姚舒靈說起這些，眼淚依舊控制不住決堤。
“第二天阿煦知道後，當場打廢了盧奇邁一條腿，可我從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活在陰影里，我幾乎每晚都做噩夢，偶爾還會夢游，他幫我前前後後聯系了好幾個心理醫生，都沒什麼用處，他說這事他也有責任，所以這些年對我多加照顧，如果沒有他，我當時恨不得直接從樓上跳下去……”
姚舒靈說著，掩面痛哭起來，不知是為了那絕望的一晚，還是為了這些年對她關懷備至的司南煦。
姜恩柚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她曾經對司南煦萬般不解，但此時此刻，都理解了。
他的閉口不談，他的照顧有加，他的愧疚虧欠……
原來是這樣。
“別哭了。”姜恩柚俯身握住她的手，“都過去了。”
半晌後，姚舒靈哭聲漸漸弱了，她反手握住姜恩柚，吸了吸鼻子︰“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打擾你們了，我畢業後就要去東京了，我家人在那邊，我過去，至少不會再為盧奇邁擔驚受怕了。”
姜恩柚點點頭︰“那要恭喜你了。”
姚舒靈沒待太久，臨走前特意囑咐姜恩柚她明天再來給送湯。
司南煦一直守在門口，姚舒靈一出去，他就進來了。
姜恩柚看他那個表情，就知道他都听見了，“她喜歡你，你肯定早就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