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著訓練場的沙地，林夜跪坐在焦黑的裂縫旁，掌心死死抵住地面。班主任陳厲的皮鞋尖碾過他的手指，金屬紐扣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斑。
“失控的御獸師不配團隊合作。”陳厲的聲音像是淬了冰，訓練場死寂中傳來幾聲壓抑的嗤笑。林夜盯著地面裂縫里閃爍的紫色晶屑——那是小骷髏撕裂防護罩時殘留的幽冥能量，此刻正像毒蛇信子般舔舐他的影子。
三小時前，實戰課分組對抗的警報驟然尖銳。隔壁組的熔岩蜥蜴突然暴走，赤紅火球直撲嚇呆的女生。林夜甚至沒看清自己是怎麼沖出去的，右手指環已經迸出森白電光。小骷髏破空而出的瞬間，訓練場的重力場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你父母當年失控時，也是這副自詡英雄的表情吧？”陳厲的鞋跟加重力道，林夜指骨發出細微的咯吱聲。汗水順著少年緊繃的下頜滴落，在沙地上暈開深色痕跡。他听見圍觀人群的騷動，像隔著層厚重的毛玻璃。
“听說他父母也是失控失蹤的……”
“果然是遺傳的詛咒……”
那些竊竊私語黏在皮膚上，比熔岩蜥蜴的余燼更灼人。林夜咬住舌尖，血腥味混著沙塵在口腔蔓延。御獸空間傳來細微顫動，小骷髏正蜷縮在骨堆里發抖，魂火明滅不定地閃爍。
“舊校舍的清掃任務，今天日落前完成。”陳厲甩開他的瞬間，林夜踉蹌著撞上防護罩殘骸。紫色晶屑扎進手肘時，他本能地將流血的手背到身後——不能讓小骷髏聞到血腥味，上次它失控啃噬訓練假人的畫面還在監控室循環播放。
穿過梧桐大道時，蟬鳴突然寂靜。林夜停在校舍銹蝕的鐵門前，喉結動了動。這座五十年代遺留的灰白建築正滲出古怪的寒意，爬山虎枯死的藤蔓在風中搖晃，如同某種生物干癟的觸須。
“沒事的。”他摩挲著指環輕聲呢喃，骨戒表面浮現細密裂紋。小骷髏的魂火傳來微弱的波動，像是被驚動的螢火。推開鐵門的剎那，霉味混著冷風撲在臉上，林夜突然踉蹌——御獸空間傳來劇烈的能量翻涌。
陰氣。
灰白霧氣正從牆縫滲出，如同活物般貼著地磚游走。小骷髏的魂火突然暴漲，林夜甚至來不及阻止，那些霧氣已經順著契約鏈接瘋狂涌入御獸空間。他扶住斑駁的牆面喘息，指尖觸到某種黏膩的潮濕——借著破窗漏進的光束，他看清磚縫里凝結的黑色結晶正在緩慢氣化。
“停下！”林夜攥緊指環低喝，小骷髏卻發出前所未有的尖銳嘶鳴。御獸空間內，森白骨架正在貪婪吞噬黑霧，肋骨間新生的骨刺割破契約符文的金光。少年跌坐在積灰的木地板上，看著自己掌心浮現的暗紅紋路——和牆縫里的陰氣共鳴般忽明忽暗。
夕陽透過彩繪玻璃斜切而入時，林夜終于勉強站起身。小骷髏陷入沉睡，魂火裹著層不祥的灰膜。他抓起生銹的鏟子，突然注意到牆角蛛網震顫的幅度——沒有風，但所有蛛絲都朝著校舍深處緩緩飄動。
暗處傳來水滴聲。
不，是某種黏液墜落的聲響。
林夜的後頸汗毛豎立，他裝作整理工具包，將顫抖的手指按在警報符上。符紙毫無反應，就像被什麼東西……吃掉了信號。鐵門在身後轟然閉合的剎那，林夜听見鎖芯傳來清脆的崩裂聲。霉斑滋生的走廊里，他踢到半截腐朽的掃帚柄——木桿早已被蛀成蜂窩狀，金屬箍上凝結著藍綠色的銹痂。牆角的清潔車只剩骨架，蜘蛛在生銹的滾輪間織出層層疊疊的網。
"連工具都是陷阱麼……"林夜扯下黏在脖頸的蛛絲，指尖觸感滑膩得不似普通蛛網。御獸空間傳來微弱的震顫，小骷髏仍在灰膜包裹中沉睡，魂火像被霧靄籠罩的殘燭。
走廊盡頭的彩窗突然透進一線血光。
林夜猛然回頭，夕陽分明還懸在西天。
那抹血色來自他掌心——暗紅紋路不知何時已蔓延至虎口，如同活物般順著血管搏動。少年將手掌按在斑駁的牆面上，磚石驟然變得透明，浮現出無數交錯的金色咒鏈，又在眨眼間恢復原狀。
"幻象？"他用力眨眼，冷汗順著脊梁滑落。通風管道傳來 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貼著金屬內壁爬行。林夜抓起半截掃帚柄當武器，銹蝕的釘頭突然脫落，在寂靜中砸出令人心悸的脆響。
第二間教室的門鎖掛著上世紀樣式的銅栓。林夜捏住栓扣的瞬間，血色紋路突然暴漲，劇痛如燒紅的鐵 貫穿手臂。他踉蹌著撞上門板，腐朽的木料應聲碎裂，揚起嗆人的塵霧。
月光白的蛛絲從天花板垂落。
不，是某種更縴細的東西——數以千計的半透明絲線編織成網，覆蓋著整間教室。林夜的瞳孔驟然收縮︰每根絲線末端都綴著米粒大小的骷髏頭，那些微型顱骨正隨著他的呼吸緩緩開合下頜。
御獸空間突然炸開暴烈的能量。小骷髏沖破灰膜，骨爪撕開裂隙強行躍出，魂火裹挾著黑霧撞向蛛網。林夜來不及制止，只見森白指骨勾住絲線猛扯，牆皮簌簌剝落處露出暗青色的陣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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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林夜撲過去攥住小骷髏的脊椎骨，掌心符文與陣法接觸的剎那，整面牆壁泛起血光。古老的篆文在青磚上流動，中央兩個扭曲的大字正在滲出黑血——
幽冥。
小骷髏突然發出淒厲尖嘯，骨縫間鑽出血管狀的黑線。林夜被巨大的反震力掀翻，後腦撞上翻倒的課桌。視野模糊的瞬間，他看見教室後門的全身鏡里，自己的倒影身後站著個黑袍虛影。
那影子戴著青銅獸面，手中骨杖正滴落濃稠的暗金色液體。鏡面突然崩出蛛網裂痕，黑袍人的影像隨著裂紋扭曲消散，唯有林夜自己的倒影僵立原地，左眼不知何時變成了純粹的墨色。
" 嗒。"
陣法中央的"幽"字突然翻轉，化作餃尾蛇狀的圖騰。小骷髏瘋狂啃咬著牆面，骨刃在青磚上刮出刺目火花。林夜強忍眩暈爬起，發現那些被剝落的牆皮下，無數嬰孩指骨瓖嵌在陣紋節點，指節全部以反方向扭曲。
通風管道的響動變得急促，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在急速逼近。林夜扯住小骷髏的後頸骨急退，魂火傳遞來的不再是恐懼，而是某種令人戰栗的饑渴。少年背靠走廊牆壁喘息時，突然意識到掌心符文正在發熱——那熱度指引的方向，正是陣法核心的"冥"字。
整棟建築開始震顫，天花板抖落大塊灰泥。林夜在搖晃中摸到門框處的金屬銘牌，1914年的校徽浮雕下，某任校長的簽名正被蠕動的黑斑侵蝕。當他縮回手指時，發現銘牌背面用血寫著︰
輪回不止，薪火相傳
小骷髏突然靜止。
它的頭骨180度旋轉，下頜骨張大到不可思議的弧度。魂火化作黑色漩渦，將陣法中滲出的陰氣鯨吞而入。林夜听見自己牙齒打戰的聲響，他的影子正不受控制地爬向陣法，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
"停下！"少年嘶吼著撞向小骷髏，卻在觸及骨架的瞬間被彈開。血色符文從掌心蔓延至小臂，與陣法產生共鳴的劇痛讓他跪倒在地。視線開始泛紅，他看見瓷磚縫隙里滲出更多黑色結晶，這些物質遇到空氣便汽化成扭曲的人形。
整條走廊的燈突然亮了。
1940年代的鎢絲燈泡接連炸裂，飛濺的玻璃渣中，林夜瞥見所有門窗都被血字符咒封死。小骷髏的肋骨正在增生，新生出的骨刺穿透契約符文，在它背後形成殘缺的翅骨。陣法中央的"冥"字轟然炸開，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豎井，陰風裹著腥甜氣息噴涌而出。
林夜在颶風中死死扒住地板裂縫。他的校服被罡風撕成碎片，掌心血符卻亮如烙鐵。豎井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某種超越認知的存在正順著井壁攀爬。少年摸到腰間警報符的殘片，毫不猶豫咬破舌尖，將混著血的唾沫噴向符文——
符紙燃燒的綠火中，他听見井底傳來沙啞的嗤笑。
那笑聲帶著金屬摩擦般的顫音︰"弒神者的血……終于……"
小骷髏的骨翅完全展開的剎那，所有異象驟然消失。林夜癱坐在完好無損的教室里，夕陽依舊透過彩窗流淌，唯有掌心新增的符文證明方才不是幻覺。他顫抖著撫上鏡面，左眼的墨色正在褪去，鏡中倒映的牆角蛛網間，半個"幽"字正隨蛛絲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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