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強橫無比的力道驟然襲來,晏錚運勁抵擋,卻被震得後退三步。
對方又是一聲輕笑︰“功夫不錯。”
下一刻如鬼魅般掠到他身前,修長蒼白的手掌往胸前一印,晏錚頓覺五內俱焚。
他喉頭一腥嘴角溢出鮮血,可腳下分毫未動。
竟是生生硬扛了此招!
那人眼底閃過一分驚異︰“倒是個硬骨頭,可惜了。”
語畢便要揮掌落下,楚若顏看得心膽俱裂,掙開下人的手直撲過來。
“不要!”
她橫在晏錚和那人之間,帝王眼神瞬間沉凝,拽住她的肩膀便調換了身位。
只看他用後背迎上去,頃刻就要斃命。
楚若顏靈光一閃大喊︰“父親手下留情!!!”
那人動作微滯,手掌心堪堪停在離晏錚後心一寸的位置︰“你叫我什麼?”
邊說邊朝楚若顏看去。
等看清她容貌的霎那,渾身劇震,一直無喜無悲的臉上仿佛被撕開條口子︰“青兒……你醒了?!”
青兒?
楚若顏突然想起兄長說過,母親的閨名里正有一個青字。
果然,眼前這個可怖如魔、出手就要人命的男人,便是她生父
——攝政王。
“父親,是我,我是渺渺!”楚若顏連忙說道。
攝政王目中浮起一絲疑惑︰“渺……渺?”
跟著似乎想起什麼,原先的情緒驟然消失,又恢復成先前那般漠不關心的模樣,“你來做什麼。”
楚若顏再度愣住。
失散多年的父女重逢,就算沒有話本子里那些撕心裂肺抱頭痛哭,也不至于這般冷淡吧?好像她不是親生的一樣……
小娘子深吸口氣平復心緒,瞅見晏錚嘴角的血跡,連忙拉著他上前︰“父親,這是晏錚,是我的夫君!我們是來……是來梅山探望母親的!”
說到母親,那人的目光才略微柔和了些,可听到夫君二字,又面露厭惡︰“晏家人,做不得你夫君!”
楚若顏微怔,晏錚目中戾氣一閃︰“敢問攝政王,有此一說,是因我父滅了你雲家天下?”
攝政王驀然偏頭看向他,目光淬冰。
晏錚半分不避迎上去,看得楚若顏心下叫苦。
她這夫君哪兒哪兒都好,怎麼就是跟岳丈沒緣分?
從前被養父視作大敵,防賊似的盯,如今又跟生父一見面就掐起來,苦了她這貧瘠的腦子,實在想不出調和之法啊!
就在這時,一道慵懶邪魅的聲音斜插進來︰“是嗎?那你就配做她的父親嗎?”
攝政王頭也不回揮出一掌。
身後梅花如雨落下,一道紅衣身影隨之飄落。
只不過動作遠不如以往流暢,甚至落地時站不穩,晃了兩晃好像受了傷。
“二哥!”楚若顏驚喜喚道。
雲瑯笑著沖她揚揚頭,轉過來看向生父時,滿臉譏諷︰“怎麼?被我戳中痛處惱羞成怒了?可我哪里說錯了,她寒疾發作朝不保夕的時候你在哪兒,她不得不親手燒死被煉成藥人的大哥時你又在哪兒?你沒盡過一天為人父的責任,如今居然還想要她夫君的命?姓雲的,你配嗎?”
那人置若罔聞,仿佛根本沒把他的話听進耳。
雲瑯目光頓沉,心頭怒火愈盛︰“又裝死是吧?以前是這樣,現在也還是這樣,你以為裝聾作啞就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嗎?看招!”
金絲折扇倏地揮出,直取生父面門。
楚若顏嘴角微抽,想不到自家二哥說動手就動手。
只見攝政王右手執著梅花,左手迎敵,身姿飄然若仙,兩指一錯便輕而易舉地夾住扇柄︰“你不是對手。”
“是嗎?”
雲瑯詭秘一笑,扇尖忽抖,射出兩枚鋼針。
楚若顏驚呼一聲瞪大眼,卻見那人以不可思議的角度避了開。
嚓!
一聲輕響,那兩枚鋼針沒射中人,卻射中他手里的梅花。
頃刻間花瓣碎落散了一地。
而一直無情無緒的男人,眼神瞬間幽如荒淵︰“你敢弄傷她的花?”
雲瑯張了張口,還沒出聲便覺喉頭一緊,被他生生掐住。
窒息感鋪天蓋地而來,不過幾息功夫,他便青紫了臉。
楚若顏嚇得一激靈,大喊︰“父親快住手,那是二哥!”
可攝政王充耳不聞,掐著雲瑯脖子的手越收越緊。
晏錚見勢不對低喝一聲“影子”。
少年挺劍刺過去,可對方眼也不抬,只一揮袖便將他逼開。
“花!刺花!”
楚若顏叫道,影子依言而行,晏錚也同時出劍。
那道蒼冷孤絕的人影終于動了,松手保花,雲瑯就像爛泥似的癱軟下來。
“二哥!!”
楚若顏飛奔過去,但見兄長臉色青紫,已經要閉氣。
晏錚立即度過一陣內息,他干咳兩聲醒轉過來,虛弱道︰“救我干嘛……”
帝後一愣,只听這位百曉閣主懨懨道︰“死在他手上……不挺好嗎?免得身上還流他的血……惡心。”
這話里話外的厭惡,已經到了極點。
楚若顏心頭顫了顫,輕斥︰“胡說什麼,我已經沒了大哥,你難道還想讓我沒了二哥嗎?”
雲瑯默然不語,半晌,才極輕說了聲︰“我帶大哥見過娘了,可她,還是沒醒……”
楚若顏咬緊唇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其實大哥被燒成灰,就算娘不認得也很正常。
可只要一想到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心就像被上百只螞蟻啃咬,痛得無法呼吸。
晏錚見狀握緊她的手,楚若顏黯然笑了笑,沖他搖頭示意無妨。
“皇上娘娘,你們快看!”
玉露突然叫道,眾人望去,只見攝政王一躍而起,從周邊樹上摘下梅花。
可摘了十幾株都不滿意,他便又回去彎下腰,一片一片地開始撿方才掉落的花瓣。
動作之小心、神色之溫柔,仿佛在呵護什麼絕世珍寶。
等最後一片花瓣撿盡,身影一閃消失在梅林之中。
雲瑯重重呸了聲︰“裝模作樣!以為拿娘親最愛的梅花就能喚醒她嗎?一個夢做了十幾年,還不肯面對,懦夫!!”
楚若顏這才明白他如此護梅,是因為母親。
眉頭微微一擰︰“二哥,父親他……一直都是這樣嗎?除了照顧母親,對什麼都不屑一顧,包括……孩子?”
“別叫他父親!”雲瑯冷聲打斷,眉目之間滿是陰郁,“你方才也看到了,這人自從娘親渾噩後,就變了個人似的,整日除了種花就是摘花,身邊的人也全被趕走了,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咳咳咳咳!!”
他一激動牽扯傷處,頓時劇烈咳嗽起來。
秦易儒直到這會兒才跑過來,一看情形大呼小叫︰“我的瑯祖宗,你怎麼又又又跟你爹動手了?從你回來都七八次了吧,這新傷疊舊傷的,你是真想死在你老子手里是吧?”
雲瑯哼了聲,任由老爺子折騰一番,才問︰“對了,你們怎麼會到這兒來?”
秦易儒听到這話有些心虛,忙沖帝後打眼色。
楚若顏看得好笑,道︰“是我從沒回過梅山,所以想來看看。”
秦易儒松了口氣,雲瑯若有所思︰“回來也好,早晚你都是要見娘親的,渺渺,我先帶你上山,好好休息兩日,養足了精神咱們再去看娘和大哥。”
楚若顏點頭應下,一名侍衛突然走上來,手中捧著一支竹筒︰“皇上,京城里飛鴿傳書,請皇上過目。”
晏錚接過一看,劍眉微攏。
楚若顏問︰“出什麼事了嗎?”
按道理不應該啊,有姑父坐鎮,還有顧隼、謝知舟、梅鶴軒那些多大臣,總不至于他們離個一時三刻就出岔子吧?
晏錚將信條交還給侍衛︰“放心,沒什麼大事,是西疆使團到了。”
“西疆使團?”楚若顏想了一會兒才記起,是西疆王歿了,西疆使團想迎她這個聖女回去,不禁笑問,“不知皇上是怎麼吩咐的?西疆使臣見不到我們,應該不會善罷甘休吧?”
晏錚冷哼︰“豈由得他不罷休?我已吩咐孟揚去尋個和你相似的女子,暫時留在中宮敷衍他們,若是等不及離開最好,非要等我們回去,到時再收拾他們也一樣。”
楚若顏點了點頭,雲瑯忽道︰“是西疆來人了?那你們可得當心些!”
還有一點